由SARS-CoV-2引起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于2019年12月在中国湖北省武汉市开始出现病例报导，目前正在包括日本在内的全球范围内传播。日本国内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从2020年1月中旬开始出现，并随时间推移持续增加，至2020年2月底前被认为是日本国内传播的初期阶段。本文描述了至2020年2月底与日本有关的935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的传播状况，包括从武汉包机接回的15例日本侨民感染者、大型邮轮"钻石公主"号中的696例感染者以及日本国内的224例感染者状况。本文随后总结了日本控制疫情扩散的措施，如限制针对SARS-CoV-2进行RT-PCR检测、降低不必要的前往医疗机构就诊的轻症患者人数、制订SARS-CoV-2感染咨询的准则、取消大型聚会、暂时关闭学校等。进一步提出了日本在预防与控制SARS-CoV-2传播中遇到的问题，如RT-PCR的检测迟缓、医务人员面临被感染风险、日本国内医疗保健服务体系存在地区差异、信息公开与管理存在混乱等。通过以上介绍，以便能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日本及全球的流行加深理解，为全球控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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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于2019年12月在中国湖北省武汉市开始出现病例报导，现已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主要公共卫生问题[1,2,3]。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致病病毒是一种新型的冠状病毒科β-冠状病毒属,有包膜的单股正链RNA病毒,在系统发育上与引起严重急性呼吸系统综合症（SARS）的冠状病毒（SARS-CoV）类似，也因此它被命名为SARS-CoV-2[4,5]。
SARS-CoV-2的传播特征在于病例感染期间即使症状不明显也容易成为传染源，感染者中大多为轻症患者，而老年人及患有基础疾病者转为重症患者的比例高于其它人群[1,2,3,4,5]。尽管世界范围内已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开展了大量研究，但在感染、传播和治疗领域还有诸多不明之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诊断基于临床和影像学表现，并通过RT-PCR进行明确诊断，血清学诊断方法正在开发中。目前已经开始抗病毒药物的临床试验及开发预防疫苗，但结果还不明朗。
中国已采取各种措施来控制SARS-CoV-2的传播，包括对湖北省及武汉市的严格管控措施及全国范围的延长农历新年假期。但在当今全球化的环境下，SARS-CoV-2在世界范围内迅速传播。至2月底，除南极洲以外的所有大洲都报告了发生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病例，全世界至少已有85 000人确诊[6]。尤其在与中国地缘及经济、文化和人员交流关系密切的东亚地区，截至2020年2月底，韩国已有3 000多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病例，日本有239例（不包括大型邮轮696例），截至本文投稿，上述地区病例仍在不断递增[7,8]。
本文首先概述了日本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发展概况，随后介绍了日本控制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所采取的主要措施，并对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分析。
2020年1月，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武汉开始爆发时，日本政府安排包机接回居住在武汉的日本侨民。起先日本政府向搭乘者收取了每人约80 000日元的返日费用，在遭到指责后，此费用改由日本政府支付。迄今共安排了五架去往武汉的包机，将包括日本人和其中国籍配偶在内共828人接返日本。在从日本飞往武汉的包机上，搭乘有一支日本医疗队及相关的政府官员，并运载了口罩和消毒剂等救援物资支援武汉。
日本政府对所有返回者进行了RT-PCR检测，至1月31日，在565名检测者中检出8例阳性[9]。其中3人出现临床症状，5人属无症状感染者。截至2月底，共检出15例阳性，其中11例出现临床症状，其余无明显临床症状，无死亡病例[8]。
日本的一个研究小组发布了一个基于此次日本撤侨行动SARS-CoV-2感染和发病数据的疫情发展预测模型[10]。假设潜伏期为7.5 d，根据565名乘客中出现8例阳性病例（5例无症状感染者），武汉人口规模1 100万和2019年1月29日报告的1 905例确诊病例，推断其感染查明率为9.2％（95％CI：5.0 %~ 20.0%），感染者死亡率为0.3% ~ 0.6%。大约90%的感染者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确认，仅凭隔离措施还不足以阻断SARS-CoV-2在日本的传播。
总吨位为115 875 t的英国船籍邮轮"钻石公主"号上共有3 711人，其中乘客2 666人，船务人员1 045人。该邮轮于2020年1月20日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港出航，并在日本鹿儿岛、中国香港、越南、中国台湾和日本冲绳岛周游航行。1名1月25日在香港下船的乘客，在1月19日即开始出现咳嗽等症状，1月30日出现发烧等症状，2月1日确诊感染SARS-CoV-2。该邮轮于2月3日返回横滨港，但日本政府不允许乘客和船务人员下船。2月3日至4日，检疫人员对乘客和船务人员进行了健康检查，并对有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症状和近距离接触上述香港乘客者进行了RT-PCR检测，并实施自2月5日开始的14天隔离检疫。所有乘客和船务人员必须留在船上，RT-PCR检测呈阳性的人下船并进入日本国内医院隔离及治疗。此次检疫及隔离举措由日本厚生劳动省实施。
至2月18日在总计对2 404个样品完成的RT-PCR检测中，有531例（14.3％）确认了SARS-CoV-2的感染（表1）[11]。感染者中466名为乘客，65名是船务人员。还有255例患者属于无症状者。确认RT-PCR阴性乘客于2月19日分批下船，但是，即使检测结果为阴性，下船后一段时间内该批乘客确认感染的病例数不断出现。截至2月底，已有696名乘客和船员被感染，有6人因病死亡。
"钻石公主"号感染者年龄和症状分布
"钻石公主"号感染者年龄和症状分布
| 年龄（岁） | 乘船时人数 | 有症状人数（%） | 无症状人数（%） | 合计（%） |
|---|---|---|---|---|
| 0 ~ 9 | 16 | 0(0) | 1(6) | 1(6) |
| 10 ~ 19 | 23 | 1(4) | 1(4) | 2(9) |
| 20 ~ 29 | 347 | 18(5) | 2(1) | 20(6) |
| 30 ~ 39 | 429 | 18(4) | 5(1) | 23(5) |
| 40 ~ 49 | 333 | 18(5) | 7(2) | 25(8) |
| 50 ~ 59 | 398 | 27(7) | 22(6) | 49(12) |
| 60 ~ 69 | 924 | 73(8) | 56(6) | 129(14) |
| 70 ~ 79 | 1015 | 92(9) | 136(13) | 228(22) |
| 80 ~ 89 | 215 | 27(13) | 25(12) | 52(24) |
| 90 ~ 99 | 11 | 2(18) | 0(0) | 2(18) |
| 合计 | 3 711 | 276(7) | 255(7) | 531(14) |
[注]数据截至2020年2月18日。
根据2月10日发布的报告，从1月15日到31日有12例确诊的SARS-CoV-2感染病例。发病时间为1月3日至26日，其中男性6例，女性6例。9例有武汉旅行或居住史，而3例没有去过中国。到2月3日，上述所有患者都属于轻症并病情稳定，没有死亡病例。
1月28日，日本公布了1例SARS-CoV-2感染病例，该病例没有前往中国的经历。该病例为1名60多岁的男子，住在奈良县，是一名巴士司机，于1月8日至16日运送了由武汉市来日的旅游团乘客。据称当时没有任何游客有临床症状。该名男子于1月14日出现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症状，于1月17日前往医疗机构就诊并给予对症治疗处理，当日返家后至22日开始症状加重，患者于25日返回医疗机构经确认为肺炎，并入住奈良县的一家医院，发病后第14天经RT-PCR检测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自2月中旬以来日本的SARS-CoV-2感染者数量持续增加（图1）。截至2月底，日本已进行了1 688次RT-PCR检测，确认224例阳性感染者，其中有症状者206例，至少23例重症患者使用了人工呼吸机或需重症监护病房治疗，其中5例死亡。按地区划分，北海道最多，为67例，其次是东京都27例，爱知县27例和神奈川县20例，遍及日本的多个地区。
至3月1日12时RT-PCR检查为阳性的224例感染者的年龄和性别分布与2020年2月的日本人口比较，50岁、60岁及70岁中老年年龄段居多，10岁以下的感染者较少（图2）。另外，男性占6成，而在20岁左右的感染者中女性是男性的2倍以上。日本的第1例死亡病例是居住在神奈川县的一名80多岁的妇女，第2例是居住在东京的80多岁一名男性，第3例是一名居住在北海道老年人（具体年龄和性别未披露），第4例也是1名北海道居民，第5例是居住在和歌山的一位70多岁的男性[8]。
根据《日本传染病防治法》第14条第1款所规定的，日本厚生劳动省下令在2月1日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指定为传染病。
日本政府限制了针对SARS-CoV-2进行RT-PCR检测。日本在全国各地的保健中心都设立了专门的咨询中心，咨询者如被怀疑感染SARS-CoV-2，将被导入RT-PCR检测系统。但在日常诊疗中，医师对患者进行了检查并确定有必要进一步进行RT-PCR检测时，则无法直接进行，因为一般医生也没有直接向检测机构提出RT-PCR检查要求的权利。此外，除去过湖北省、浙江省或与确认病例有过密切接触史外，原则上，轻度至中度临床症状的疑似患者不进行RT-PCR检测，检测仅限于需要住院的肺炎病例。在日本，RT-PCR检测完全由是政府（如国家传染病研究所和当地卫生中心）主导进行。当前在日本每天RT-PCR检测能力约为3 800例，而每天实际只进行数百例次检测。日本当前的RT-PCR检测体系已受到部分医疗卫生专业人员和公众的批评。此外，RT-PCR检测预计将在3月初纳入医疗保险范围。检测费用为医疗机构委托13 500日元/每次，其它委托18 000日元/次。
日本政府已于2月25日新制订了针对SARS-CoV-2传播的基本政策。主要目标如下：1）最大限度地遏制患者的快速增加，控制其流行规模； 2）尽一切努力使重病患者的发生率降至最低；3）将SARS-CoV-2传播对社会和经济的影响最小化。该报告还指出，到2月底防止SARS-CoV-2传入日本国内的时期已经结束，现正在采取预防国内感染进一步扩大的举措[8]
日本政府采取了降低不必要的前往医疗机构就诊的轻症患者人数，以重症患者为中心的对应措施。日本国民均享有国民健康保险，因而在日常医疗中，即使是轻度急性上呼吸道疾病，也常立即就医，就诊费用约几千日元。但是对于SARS-CoV-2感染疑似病例，表2中所示的咨询指南则适用于全体日本公民。
日本政府就SARS-CoV-2感染进行咨询的准则
日本政府就SARS-CoV-2感染进行咨询的准则
| 事项 | 准则 |
|---|---|
| 咨询・就诊前应该做的事 | 1.发热等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症状者，休学或休假并减少外出 |
| 2.对发热等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症状者，每天测量体温并记录 | |
| 归国者、密切接触者以及其他人向咨询中心咨询的标准 | 1.低危人群（儿童及一般人群）：4日以上急性上呼吸道炎症者，37.5 ℃以上发热持续者（持续服用退烧药者） |
| 2.高危人群：连续2天以上症状者。 | |
| 对象：老年人、患有糖尿病、心功能不全、COPD等呼吸系统疾病的基础疾病患者、肾透析患者、孕妇、免疫功能低下者，癌症化疗中的患者。 | |
| 3.有强烈的疲劳感及呼吸困难者。 | |
| 其他注意事项 | 1.怀疑流感等，去一般诊所及普通医院就诊。 |
| 2.归国者及密切接触者应去咨询中心推荐的医疗机构就诊，不要同时去其他机构就诊。 | |
| 3.去医疗机构就诊时，必须戴口罩 |
2月26日，日本首相要求取消、推迟和缩减大型聚会，如体育活动、音乐会和博物馆参观等文化活动。在2月27日，要求所有小学、初中以及高中自3月2日到春季假期间暂时关闭。部分不得不休假在家看护孩子的家长可以获得政府补贴。此外，在感染人数较多的北海道，知事发表了紧急事态的声明，要求2月29日至3月1日间不得外出。
如上所述，日本政府的政策是不对轻至中度临床症状的患者进行明确的诊断，减少检查次数，而主要针对需要住院的重症病例进行检测。此项决策基于以下考量：迄今没有药物被证明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有明确疗效，轻度至中度症状的患者在明确诊断后同样只能进行对症治疗。RT-PCR的检测成本相对较高。此外，RT-PCR的灵敏度估计不到70％，假阴性的情况较多见。医疗机构接受医疗检查的患者数量增加后，在医疗机构内的感染风险也会增加，从而加剧医疗供应的紧张状态。
医疗卫生专业人员担心RT-PCR无法及时实施，会导致因诊断和治疗的延迟致重症患者增加。在多数情况下，因急性上呼吸道感染而需要休息一周以上，在日本公司通常是难以被允许的。这就会导致SARS-CoV-2感染者不得不继续上班，接触到一般人群。因此，有必要实施明确诊断者接受医疗隔离，以防止SARS-CoV-2传播。至2月底， RT-PCR检测原仅需5~6 h便可完成，但其结果确认则需要1天或数天。日本政府已经决定自3月起将采取新的措施增加RT-PCR检测数量，例如使用民营检测机构等。
至2月底，大多数医疗机构都以相同的方式治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疑似病例和普通患者，并没有设立专门的医疗机构处理疑似病例。因此在通常情况下，在拥挤的医疗机构的候诊室中，疑似患者会与普通患者密切接触，或者已感染的医护人员与普通患者发生密切接触，已有数名医生和护士被感染。当前一般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并未通过戴护目镜或穿防护服来接诊患者（因为防护物品不足，N95口罩缺货），仍仅通过戴外科口罩接诊急性上呼吸道感染的患者。因此，医疗场所存在传播SARS-CoV-2的风险。当前为减少不必要的医院就诊次数而提供的远程医疗已开始实施，但尚未普及。日本厚生劳动省于2月28日针对因患慢性疾病需定期就诊者发布可通过电话或网络远程诊疗的通告，但未许可对疑似SARS-CoV-2感染者可以进行电话或网络等远程诊疗。
在全球范围内，日本被认为是医学水平先进的国家，但实际其地区差异大，在日本许多地区医生和护士的数量与人口数量比例失调。由于历史原因，日本西部地区，例如京都所在的关西地区和福冈所在的九州地区拥有更好的医疗卫生体系，关东地区除东京以外，以及东北和北海道地区的医生短缺现象仍然存在。
传染病治疗的负压室、ICU病床、感染科医生等数量上存在地区差异，患者数一旦增加则将凸显这种地区差异所带来的困境，若在供给较差地区发生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暴发，医疗供应系统将可能会在该地区崩溃。
涉及个人隐私保护问题，感染者曾搭乘过的公共交通工具等涉及密切接触的相关信息还不能在日本完全公开，日本厚生劳动省等政府部门相关的网页逐次刊载了最新的感染发生情况（滚动更新信息），其主要为综合性的概述分析（累积数据），详细信息未予披露，由此会造成日本国民理解上的偏差。由日本研究者发表的与Covid-19有关的医学论文与中国及其他国家相比也较少。另一方面，电视新闻等媒体，加之个人及团体利用社交网络服务（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大量发布信息，导致了信息泛滥（Infodemic），真伪难辨，已由此导致口罩、卫生纸、洗洁精等的抢购风波，致使相关物资缺乏的事态发生。该类信息的发布需要加以管控。
鉴于当前日本的法律和社会体系，很难执行类似中国武汉的严厉的大规模隔离传染病预防控制举措。尽管日本政府提出了各种传染病控制要求，但实际判断及行动的权利仍留给个人。日本政府侧重于在不限制个人自由的情况下进行适当的风险沟通，采取预防感染的措施，例如鼓励洗手及戴口罩等卫生习惯，提议企业和学校放假以促进人员家庭居留，开展远程教育和使用互联网进行远程工作等。
日本政府已经采取了各种措施来应对SARS-CoV-2的传播，但这些措施并不完善，并引发了社会争论。2020年7月预定举行的东京奥运会已临近，3月以后日本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流行状况必将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日本当前众多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控制决策都依赖于中国已发表的医学专业论文或其它公开发布的信息。本文旨在介绍截止目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日本的流行及其所采取的举措，以便能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全球的流行加深理解。
（感谢梁荣戎女士在日文资料收集上的工作。）
（作者声明本文无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