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总结循环肿瘤标志物应用于甲状腺癌临床诊疗中的研究进展。
在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以及PubMed等中英文数据库中,检索2022年7月之前发表的肿瘤标志物与甲状腺癌临床应用的相关文献共568篇,剔除与内容不符、无法获得全文、重复性研究以及较为陈旧的文献,最终纳入63篇文献进行总结和分析。
甲状腺癌是临床最常见的内分泌肿瘤,超声引导下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FNAB)是其诊断的金标准,但存在15%~20%的不准确性。近年来,作为一种新型的非侵入性诊断工具,对包括循环肿瘤细胞(CTCs)、细胞游离DNA(cfDNA)/循环肿瘤DNA(ctDNA)、外泌体以及游离的非编码RNAncRNA)等在内的循环肿瘤标志物的检测,在甲状腺乳头状癌和滤泡状癌患者的临床诊疗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能够在较早期监测到肿瘤进展或复发,从而帮助临床医生制定个体化的治疗方案。然而,关于循环肿瘤标志物与甲状腺髓样癌以及未分化癌的研究仍旧较少,同时ctDNA与非编码RNA(ncRNA)在甲状腺癌临床诊疗中的作用仍不明确,仍需对其分子机制进一步探讨。
循环肿瘤标志物检测具有侵袭性小、副作用少、肿瘤异质性代表性强等优势,在甲状腺癌的临床诊疗中具有广泛的应用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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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状腺癌是临床常见的内分泌肿瘤,过去的数十年中在全球范围内其发病率不断上升[1]。甲状腺癌主要通过超声引导下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fine needle aspiration biopsy,FNAB)确诊[2],并根据来源细胞的不同进行分类:来源于滤泡细胞的分化型甲状腺癌,如甲状腺乳头状癌、甲状腺滤泡状癌和未分化型甲状腺癌,来源于滤泡旁细胞的甲状腺髓样癌[3]。
尽管FNAB作为甲状腺癌诊断的金标准,但仍存在15%~20%的不准确性[2]。近年来,一种被称为“液体活检”的新型非侵入诊断工具进入人们的视野,该检查基于对循环肿瘤细胞(circulating tumor cells,CTCs),细胞游离DNA(cell free DNA,cfDNA)/循环肿瘤DNA(circulating tumor DNA,ctDNA),外泌体以及游离的非编码RNA(non-coding RNA,ncRNA)等循环肿瘤标志物的检测发挥作用[4]。循环肿瘤标志物检测除了具有无创性的优势,还能够在较早期监测到肿瘤进展或复发,从而帮助临床医生制定更加个体化的治疗方案[5]。
近年来,评估循环肿瘤标志物在甲状腺癌中发挥作用的相关研究逐渐增加,作者在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和Pubmed等数据库中检索2022年7月之前发表的相关文献568篇,剔除内容不符、无法获得全文、重复性研究及较为陈旧的文献,最终纳入63篇进行归纳和分析,总结了关于循环肿瘤标志物在甲状腺癌诊疗中的临床意义的最新研究成果,旨在挖掘循环肿瘤标志物更多的临床价值。
CTCs是原发肿瘤释放入血的肿瘤细胞,不仅与原发肿瘤中的肿瘤细胞基本分子特征相符[6],还具有在循环系统中不断汇聚并形成更大转移簇的可能[7]。研究证实,相关CTCs需要经历上皮-间质转化、侵入、不利环境中休眠、间充质-上皮逆转化等多个步骤,参与介导肿瘤的侵袭与转移过程[8]。
CTCs在血液中的表达水平较低,大约每1 mL血液或107个白细胞中才存在1个CTC[9],因此,较高精度以及灵敏度的检测方法显得尤为重要。循环上皮细胞分析仪(CellSearch System,意大利Menarini公司)是用于捕获和枚举 CTCs 的最常用技术,基于上皮细胞黏附分子的阳性表达,角蛋白8、角蛋白18和角蛋白19以及CD45的阴性表达,从全血中分离 CTCs,也是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唯一批准的CTCs检测技术[10]。除此之外,还有利用CTCs与造血细胞的大小、密度、电荷等差异进行筛选的方法[11],但是这些根据细胞物理特性筛选的方法往往存在着假阳性率较高的局限性。
Ehlers等[12]于2018年的一项研究中,纳入33例甲状腺乳头状癌、20例甲状腺滤泡状癌和14例甲状腺髓样癌共67例患者为肿瘤组,15例良性甲状腺结节患者为对照组,结果显示肿瘤组的CTCs显著高于对照组,并且CTCs的数量与肿瘤分期有关。而在北京协和医院的一项前瞻性研究显示,超声检查怀疑甲状腺恶性病变的患者(甲状腺影像报告和数据系统4、5类)通过CTCs检测证明其准确率达到了82%[13]。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的循环上皮细胞(circulating epithelial cells,CECs)的水平较高[14],复发患者血清中CECs的水平往往更高[15]。
甲状腺滤泡状癌以及滤泡性腺瘤通过FNAB难以鉴别。Jee等[16]研究发现,在甲状腺滤泡状癌患者CTCs相关基因SLC5A5的表达量较低,首次揭示了SLC5A5基因可能在早期鉴别甲状腺滤泡状肿瘤或恶性肿瘤中存在较高价值。
研究显示,CTCs与甲状腺癌较晚分期以及腺体外侵犯相关[12, 13]。Qiu等[17]首次提出,把在7.5 mL外周血中CTCs≥5个作为分化型甲状腺癌合并远处转移的潜在预测指标。我国一项最新研究发现,无论在甲状腺乳头状癌还是甲状腺滤泡状癌患者中,5 mL外周血中CTCs≥6个时复发率或转移率明显增高,且无进展生存期较短(风险比分别为8.15和5.53)[18]。
对于甲状腺癌远处转移患者,放射性碘治疗是较为有效的治疗方案,然而大约10%的患者会发展为碘难治性甲状腺癌,且预后更差[19],因此,迫切需要一种能够早期识别这类患者的方法,避免无效治疗。Winkens等[14]对术后1年复发的甲状腺癌患者血清CECs水平进行动态评估,发现131I治疗可以降低患者血清CECs水平。Qiu等[17]认为,CTCs≥7可作为合并远处转移的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对131I治疗反应差和预后差的可能指标。最近一项研究显示,放射性碘治疗可以明显减少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的血清CTCs数量,CTCs检测可作为放射性碘治疗效果的有效评估工具[20]。
CTCs对于甲状腺髓样癌患者的预后评估也有一定的价值。一项针对15例全切后的甲状腺髓样癌患者长达12年的随访研究显示,血清中高CTCs水平患者往往意味着预后较差,需要密切随访[21]。而在血清CTCs≥5个的转移性甲状腺髓样癌患者,其整体生存期减少了38.5个月[22]。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CTCs检测不仅能够为甲状腺癌的传统FNAB诊断提供补充,还可以用于评估术后复发、转移以及放射性碘治疗,在甲状腺癌的临床诊断及治疗中具有较高的应用价值;但其检测成本较高,并且存在相关研究样本量较少、缺乏大规模的前瞻性研究等问题,今后需要更多的临床研究对此进行补充。
cfDNA来源于凋亡细胞或坏死细胞,通过所有类型的非恶性宿主细胞以及肿瘤细胞释放入血及其他体液中。ctDNA可以从cfDNA中分化出来,代表cfDNA的一个小的可变群体,长度为160~200个碱基对[23]。几乎所有的肿瘤细胞突变情况,包括单核苷酸突变、基因拷贝数突变或甲基化等,都可以通过ctDNA检测出来;因此,较之其他生物标志物,ctDNA检测更具优势[24]。肿瘤的大小、分期、治疗效果等病理特征均与ctDNA浓度相关[25]。然而,ctDNA脱落入血的具体分子机制尚不明确,仍需要进行进一步研究。
近年来,对ctDNA的检测技术不断提高,基本可以实现从点突变水平分析提高至全基因组水平分析[25]。经典的ctDNA分析方法包括实时定量PCR、荧光分析和分光光度法[23],而下一代测序技术能够高通量检测出基因组水平的ctDNA改变,并具有成本较低的优势,为检测ctDNA提供了新的选择[26]。
研究表明,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cfDNA水平高于正常对照组[27, 28],而甲状腺乳头状癌患者线粒体cfDNA水平降低[28];ctDNA MGMT启动子的高甲基化与甲状腺乳头状癌的存在相关性[29]。但往往只有在晚期的甲状腺癌患者体内才能检测到ctDNA,因此,ctDNA检测可能只能作为替代生物标志物存在[30]。
BRAFV600E的突变与甲状腺癌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在甲状腺癌诊断中具有较高的特异性。但是,ctDNA中BRAFV600E的突变水平对诊断甲状腺癌的意义及价值仍不明确,尚存争议:有人认为,术前检测ctDNA中BRAFV600E突变情况可以提供关于原发肿瘤局部进展的信息,术后检测ctDNA中BRAFV600E突变水平可以用来监测肿瘤的复发[31, 32]。但Condello等[33]选取了59例甲状腺乳头状癌患者的组织及血液样本进行检测,其中22例组织样本发现BRAFV600E突变,而59例血液样本中ctDNA的BRAF基因均未检测到突变。Suh等[34]也发现,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甲状腺肿瘤患者,均无明显BRAFV600E突变,因此认为,ctDNA检测结果可能并不能反映原发性或转移性甲状腺癌的突变特征。
甲状腺肿瘤患者cfDNA中BRAFV600E的突变与肿瘤大小、多灶性、腺外侵犯和肺转移等多个不良临床病理特征相关[35, 36]。未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血清cfDNA与组织中TP53、BRAF和PIK3CA突变率基本一致,且血清cfDNA中PIK3CA突变的患者生存周期较短[37]。
截至目前,关于ctDNA对甲状腺癌治疗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Jensen等[35]认为,cfDNA中BRAFV600E突变的患者对放射性碘治疗反应不完全的概率增加了近5倍。对ctDNA中BRAFV600E的检测,有助于提示微小残留疾病的存在[38]。在一项对甲状腺髓样癌患者进行塞尔帕替尼治疗的研究发现,ctDNA中RET突变往往意味着更高的耐药性,对ctDNA的检测有助于临床开展更为个体化的治疗方案[39]。
关于ctDNA在甲状腺癌临床诊疗中的应用价值,目前仍存在较多争议,甚至有完全相反的意见。未来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包括对ctDNA最基本的分子机制进行探索,才有可能明确其在甲状腺癌相关研究中出现差异结果的原因。
外泌体是细胞衍生的富含核酸和蛋白质的纳米颗粒,往往会呈现较为富集的蛋白质表面,几乎漂浮在所有体液中[40]。根据不同细胞的类型及条件,外泌体含有几种不同类型亲本细胞衍生的生物活性分子,如蛋白质、脂质、mRNA、miRNA及lncRNA等[41]。外泌体往往可以作为启动子,在人体肿瘤的发生、侵袭和转移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42]。血液中的外泌体不仅包含癌症衍生的外泌体,而且还包含血细胞、内皮细胞、基质细胞等其他细胞释放的外泌体[43]。因此,从血液中筛选出来源于肿瘤细胞的外泌体具有一定挑战性。
考虑到外泌体膜对相关RNA的保护作用,避免内源性RNA的污染,相较于检测血液中游离RNA,外泌体往往可以提供更一致的用于疾病生物标志物检测的RNA来源[44]。然而对甲状腺癌在血液中释放的外泌体的研究依旧较少。研究发现,血浆中外泌体miRNA-21和miRNA-181a的水平可以用来区分甲状腺乳头状癌和甲状腺滤泡状癌[44]。对于难以通过FANB鉴别良恶性的滤泡状肿瘤,甲状腺过氧化物酶阳性的外泌体中4种 miRNA(Let-7b、Let-7d、Let-7f和Let-7g)过表达往往意味着恶性的可能[45]。近年来,对血浆外泌体miRNA研究逐渐增多。甲状腺乳头状癌患者血清外泌体中miRNA-16-2-3p和miRNA-223-5p高于良性结节患者[46],miR-29a表达水平则明显降低,而miR-29a较低水平表达意味着有复发的风险[47]。甲状腺乳头状癌患者外泌体miRNA24-3p、miRNA146a-5p、miRNA181a-5p和miR382-5p水平较低,但却不能作为评价淋巴结转移的可能生物标志物[48]。
研究最多的非编码RNA分子是miRNA,它是一种小的(18 nt~23 nt)单链RNA分子,一个miRNA往往会影响多个靶mRNA,从而参与了包括细胞发育、周期或凋亡在内的多种生物学过程的调控[49]。与传统miRNA相比,循环miRNA会受到内源性RNA酶的保护,从而更加稳定,便于研究[50]。在大多数研究中,往往会将提取的miRNA进行下一代测序或miRNA微阵列,以获得循环miRNA的大规模概况并确定候选miRNA以进行下一步定量[51]。
循环miRNA在甲状腺乳头状癌中的作用近年来广泛受到关注。2019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在良性患者血清中整体循环miRNA水平较低[52]。血清中miRNA(miRNA-375、miRNA-34a、miRNA-145b、miRNA-221、miRNA-222、miRNA-155、miRNA-Let-7和miRNA-181b)在早期被指定为区分甲状腺乳头状癌和良性结节的诊断生物标志物[53]。miRNA-146和miRNA-221在甲状腺乳头状癌术后患者的血清中水平显著降低,可以作为监测复发的生物标志物[54];而甲状腺乳头状癌患者miRNA-222和miRNA-146水平升高,往往与预后较差相关[55]。
甲状腺髓样癌患者的循环miRNA更易获得,整体miRNA水平与临床病理特征和疾病预后相关[56]。研究发现,甲状腺髓样癌患者中循环miRNA-222-3p和miRNA-17-5p显著上调,并且可以用来区分甲状腺髓样癌患者和良性或健康结节患者[57];甲状腺髓样癌活动性疾病患者的miRNA-375水平显著高于健康组或已治愈的患者,并且miRNA-375水平升高与肿瘤远处转移和整体生存期降低相关[58]。
circRNA主要由蛋白质编码基因通过反向剪接的过程产生,其中下游剪接供体位点与上游剪接受体位点共价连接[59]。关于循环circRNA与甲状腺癌的相关研究较少。Yu等[60]发现,循环circRNA-UMAD1可用于预测甲状腺乳头状癌淋巴结转移,具有较高准确性。
长链ncRNA是长度超过200 nt的非蛋白质编码转录物,它可能作为蛋白质复合物的支架或直接参与转录后基因调控[49]。关于循环长链ncRNA的研究较为有限,有学者认为循环长链ncRNA可以改变细胞对循环miRNA的反应性,从而形成较为复杂的调控网络参与肿瘤的发生发展[61]。包括ENST00000462717和ENST0000415582在内的2种长链ncRNAs在甲状腺乳头状癌非摄131I肺转移中表达上调,而另外2种长链ncRNAs(TCONS_00024700和NR_028494)表达下调,且以上4个长链ncRNAs均与甲状腺癌肺转移患者预后相关[62]。血清中,TCONS_00516490、TCONS_00336559、TCONS_00311568、TCONS_00321917、TCONS_00336522、TCONS_00282483和TCONS_00494326等7个长链ncRNAs可能可以预测甲状腺乳头状癌的发生[63]。
然而,目前关于循环ncRNAs以及相关外泌体分泌的ncRNAs的研究基本处于起步阶段,尤其是在甲状腺髓样癌和未分化型甲状腺癌等较为特殊的甲状腺癌的研究基本为零。但现有研究成果已揭示了相关循环长链ncRNAs作为甲状腺癌诊疗的生物标志物的潜力,研究前景值得期待。
综上所述,循环肿瘤标志物在甲状腺癌诊疗中具有广泛前景,并且具有侵袭性小、副作用少、肿瘤异质性代表性强等优势,可以作为FNAB的一个有效补充诊断手段,应尽早投入临床使用。但是,关于循环肿瘤标志物在甲状腺髓样癌或未分化型甲状腺癌患者中的临床应用研究较少,对于ctDNA在甲状腺癌诊疗过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仍不明确甚至研究结果完全相反。因此,今后需要进行更大规模的前瞻性研究,延长患者随访期,并对ctDNA、ncRNAs等的分子机制进行进一步探讨,将临床试验与基础实验相结合,从而挖掘出循环肿瘤标志物更多的临床价值。
周政, 王佳峰, 葛明华. 循环肿瘤标志物在甲状腺癌临床诊疗中应用的研究进展[J]. 中华解剖与临床杂志, 2023, 28(3): 203-208. DOI: 10.3760/cma.j.cn101202-20220715-00213.
所有作者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