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炎症性肠病(IBD)是一种慢性非特异性肠道炎症性疾病,发病机制不明。部分IBD患者对常规药物治疗反应不佳。目前认为哺乳动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TOR)可通过PI3K/AKT/mTOR、TLR4/MAPK/mTOR和AMPK/mTOR等多种机制影响肠道自噬和炎症过程,从而影响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通过靶向mTOR信号通路可为IBD的治疗提供新的可能。本文就mTOR信号通路在IBD中的作用机制以及靶向mTOR信号通路治疗IBD进行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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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症性肠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BD)包括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和克罗恩病(Crohn′s disease,CD),是一种慢性非特异性肠道炎症性疾病。IBD发病机制尚不明确,目前认为遗传、免疫、环境和肠道微生态等是其发生发展中重要的影响因素。哺乳动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与葡萄糖稳态、肌肉功能、脂质稳态、免疫功能、脑功能、癌变和衰老等密切相关[1]。除此之外,目前研究也表明mTOR可以影响自噬和炎症反应,并在IBD的发生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2]。本文就mTOR相关信号通路在IBD中的作用机制及治疗进行论述。
mTOR是磷脂酰肌醇-3-激酶(phosphatidylinositol-3-kinase,PI3K)相关蛋白激酶家族中的相对分子质量约289 000的丝氨酸/苏氨酸蛋白激酶,其在生物体内以2种多分子蛋白复合物的形式存在,包括mTOR复合物1(mTOR complex 1,mTORC1)和mTOR复合物2(mTOR complex 2,mTORC2)。mTORC1主要包括3个核心成分,即mTOR、哺乳动物致死蛋白8(mammalian lethal with SEC13 protein 8,mLST8)和mTOR相关调节蛋白(regulatory protein associated with mTOR,RAPTOR)。除了核心成分之外,mTORC1还包括2个抑制亚基:40 kDa富脯氨酸AKT底物(proline-rich AKT substrate of 40 kDa,PRAS40)和含有DEP结构域的mTOR相互作用蛋白(DEP domain containing mTOR interacting protein,DEPTOR)。mTORC2核心成分为mTOR、mLST8、雷帕霉素不敏感伴侣(rapamycin insensitive companion of mTOR,RICTOR)。此外,还包括DEPTOR和2个调节亚基,调节亚基包括哺乳动物应激激活的蛋白激酶反应蛋白1(mammalian stress-actived protein kinase interacting protein 1,mSin1)和Protor1/2[1]。
这2种复合物在细胞生理活动的调节中具有不同的作用。mTORC1可在生长因子、营养物质和能量的作用下促进细胞合成代谢,并控制细胞生长进程。mTORC2可受生长因子影响并控制细胞代谢、细胞存活和细胞骨架肌动蛋白[3,4]。mTOR与糖尿病、神经退行性病变、心血管疾病、肿瘤和IBD等疾病的发生发展相关[2,5,6,7,8]。
mTOR信号通路IBD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mTOR作为多个信号通路的关键分子,受到多个上游信号分子的调节,并可调节下游的自噬和炎症反应,从而在IBD的发生和治疗中发挥重要作用。
PI3K是一种与细胞内信号转导有关的具有催化活性的信号蛋白,根据结构和底物特异性的不同可以分为Ⅰ、Ⅱ、Ⅲ型,其中能被细胞表面受体激活的Ⅰ型PI3K的研究最为广泛,Ⅰ型PI3K可被细胞表面酪氨酸激酶、G蛋白偶联受体或G蛋白直接激活。被激活的PI3K可产生3,4-二磷酸磷脂酰肌醇、3,5-二磷酸磷脂酰肌醇和3,4,5-三磷酸磷脂酰肌醇。它们作为第二信使,与细胞中蛋白激酶N端结合,激活下游信号通路,调节多个生物学过程[9]。蛋白激酶B(protein kinase B,PKB)又称为AKT,是蛋白激酶A/蛋白激酶G/蛋白激酶C(protein kinase A/protein kinase G/protein kinase C,AGC)激酶家族的成员,包括AKT1、AKT2和AKT3等亚型,三者具有高度一致的活化性和序列同源性,是PI3K下游的主要效应分子。AKT激活后发生磷酸化,可作用于多种蛋白底物,在细胞存活、生长、增殖和能量代谢中发挥重要作用[10]。
PI3K/AKT/mTOR信号通路在UC的发病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研究表明,葡聚糖硫酸钠(dextran sulphate sodium,DSS)诱导的结肠炎小鼠结肠中,PI3K/AKT/mTOR信号通路被激活,PI3K、AKT、mTOR和下游蛋白p70S6K1磷酸化水平升高,伴随着肠道炎性因子白细胞介素1β(interleukin-1β,IL-1β)、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和IL-6水平升高,而抑制PI3K/AKT/mTOR信号通路可减轻肠道炎症[11,12]。PI3K/AKT/mTOR信号通路也可通过影响CD患者肠道巨噬细胞功能来影响肠炎的活动,激活PI3K/AKT/mTOR信号通路可抑制巨噬细胞的自噬,促进其向M1型极化并促进炎性因子的释放,从而导致肠炎的发生[13,14]。
Toll样受体(toll-like receptor,TLR)是一种跨膜蛋白,可以识别带有病原体相关病原模式(pathogen 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PAMP)和损伤相关病原模式(damage 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DAMP)的病原微生物而活化。TLR4是首个被发现的TLR家族成员,可在巨噬细胞、树突状细胞和成纤维细胞中表达,在与配体结合被激活后可通过髓样分化因子88(myeloid differentiation factor 88,MyD88)依赖性和MyD88非依赖性途径发挥作用。MyD88依赖性途径可激活核转录因子-κB(nuclear transcription factor-κB,NF-κB)和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促进炎症的发生[15]。MAPK是一类丝氨酸/苏氨酸蛋白激酶,包括细胞外信号调节蛋白激酶(extracellular regulated protein kinase,ERK)、P38、c-Jun氨基末端激酶(c-Jun N-terminal kinase,JNK)和ERK5等4个亚族,在细胞存活、增殖、分化、炎症和凋亡等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16]。
与非炎症部位相比,UC患者结肠黏膜炎症部位自噬体数量减少,TLR4、MyD88、MAPK以及磷酸化p-mTOR、p-P38、p-JNK、p-ERK蛋白表达增加,TLR4-MyD88-MAPK信号通路与mTOR被激活,提示TLR4-MyD88-MAPK信号通路与mTOR可能参与UC自噬失调和炎症发生过程[17]。在动物及细胞实验中,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LPS)可以通过激活TLR4-MyD88-MAPK信号通路激活mTOR,抑制自噬,促进肠炎发生,而抑制TLR4或mTOR可减轻肠道炎症,肠道IL-6、IL-8、IL-1β和TNF-α表达下调,这进一步证明TLR4/MAPK/mTOR信号通路在IBD发病中的重要作用[17,18]。
一磷酸腺苷激活蛋白激酶(adenosine monophosphate-activated protein kinase,AMPK)是一种丝氨酸/苏氨酸激酶,以α、β、γ亚基的异源三聚体形式普遍存在于多种细胞和组织中。AMPK主要受能量水平的调节,在细胞能量短缺的情况下,AMP/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比率的增加会激活AMPK,促进细胞内分解代谢,抑制合成代谢,以维持能量稳态[19]。激活AMPK可以抑制mTOR,从而诱导自噬的发生[20,21]。除此之外,激活AMPK/mTOR信号通路还可以抑制炎症的发生[22,23]。
在DSS肠炎小鼠中,结肠组织p-AMPK蛋白表达下调,p-mTOR表达上升,同时伴有自噬蛋白表达和自噬体数量减少以及炎性因子TNF-α、IL-1β和IL-6的表达升高;抑制AMPK/mTOR信号通路可以促进自噬,减轻肠道炎症[24,25,26]。因此,靶向AMPK/mTOR通路可能作为IBD治疗药物的潜在作用方式。
自噬是一种重要的生理过程,在自噬相关基因(autophagy-related gene,ATG)蛋白家族、Beclin1和P62等相关蛋白的参与下,降解受损的细胞器和大分子,从而维持细胞内营养物质和细胞器功能稳态。自噬包括巨自噬、微自噬和分子伴侣介导的自噬等3种类型,其中巨自噬是目前研究较多的类型之一[27]。自噬异常在癌症、IBD以及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生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28]。目前研究发现自噬相关基因如核苷酸结合寡聚化结构域蛋白2(nucleotide-binding oligomerization domain 2,Nod2)、自噬相关基因16L1(autophagy-related 16 like 1,Atg16L1)、免疫相关p47鸟嘌呤三磷酸酶(immunity related p47 guanosine triphosphatase,IRGM)等与CD的发生密切相关。在CD患者中,这些基因多态性的存在会抑制自噬的发生,从而促进了CD的发生发展[29]。
自噬是mTOR下游调控的重要过程。在DSS肠炎小鼠中,PI3K/AKT/mTOR信号通路被激活,同时Beclin1蛋白和LC3B/LC3A比例下降,存在自噬缺陷,在抑制该信号通路后,结肠组织中自噬增强,肠炎减轻[30]。另外一项研究表明,AMPK/mTOR/p70S6K信号通路参与DSS/LPS诱导的肠炎小鼠中结肠自噬过程的调节,激活AMPK/mTOR/p70S6K信号通路会促进小鼠骨髓衍生巨噬细胞中自噬体的形成,从而抑制IL-1β、IL-6、IL-18和TNF-α的表达,发挥抗炎作用[31]。
NF-κB是一种转录因子,普遍表达于细胞内。该转录因子家族由RelA(p65)、RelB、c-Rel、NF-κB1/p50和NF-κB2/p52等5种不同的蛋白质组成,以二聚体的形式存在。在正常情况下,NF-κB二聚体与细胞质中的κB抑制剂(inhibitor of κB,IκB)结合[32]。在受到各种细胞外刺激后,IκB会降解,游离的NF-κB二聚体易位进入细胞核并可逆地与特定的DNA序列结合,调节靶基因的表达,从而调节炎症、免疫、细胞增殖和死亡等过程[32,33]。mTOR作为NF-κB的上游信号分子,激活mTOR可以促进NF-κB的释放并从细胞质异位至细胞核,并促进IL-6、IL-8等炎性因子的释放,促进炎症的发生[34]。
在DSS肠炎大鼠中,肠黏膜PI3K/AKT/mTOR信号通路被激活,p-NF-κB/NF-κB比例升高,且细胞因子TNF-α、IL-1β和IL-6表达水平升高;在抑制PI3K/AKT/mTOR信号通路后,p-NF-κB/NF-κB比例下降,肠道炎症减轻,这表明PI3K/AKT/mTOR可通过调节NF-κB影响肠道炎症的发生[35]。除此之外,其他研究表明,抑制TLR4/MAPK/mTOR和激活AMPK/mTOR信号通路均可以通过抑制mTOR来干扰NF-κB信号通路的激活,从而抑制肠道炎症的发生,这也为临床上IBD的治疗提供多个干预靶点[17,36]。
IBD目前的药物治疗方式主要包括5-氨基水杨酸、激素、免疫抑制剂和生物制剂等,但有部分患者对常规药物治疗反应不佳。因此,寻找新的IBD治疗机制以及靶向治疗药物是目前关注的重要方向[37]。
关于mTOR在IBD治疗中作用的研究,目前主要见于动物实验和细胞实验。Zhang等[2]研究了原花青素A1在DSS肠炎小鼠中的治疗作用,予DSS肠炎小鼠每天5或10 mg/kg原花青素A1后,小鼠结肠组织学损伤明显减轻,其结肠IL-6、IL-1β和TNF-α表达下降,且自噬相关蛋白Beclin1、P62和LC3B-Ⅰ/LC3B-Ⅱ表达上升,p-AMPK/AMPK上升,p-mTOR/mTOR下降,表明原花青素A1可通过调节AMPK/mTOR通路在IBD中发挥治疗作用,在细胞实验中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
Fu等[38]研究苦豆碱对IBD的治疗作用,在口服苦豆碱溶液的DSS肠炎小鼠中,其结肠炎的一般症状(血便、体质量减轻和疾病活动指数升高)减轻,结肠髓过氧化物酶含量下降,且结肠p-PI3K/PI3K、p-AKT/AKT和p-mTOR/mTOR比例下降,表明苦豆碱可以抑制PI3K/AKT/mTOR通路,从而抑制肠道炎症的发生。该研究还发现了苦豆碱可以抑制幼稚T细胞中PI3K/AKT/mTOR信号转导,抑制淋巴细胞增殖以及促进T细胞中Foxp3的表达,这表明调节性T细胞中PI3K/AKT/mTOR信号通路参与了苦豆碱减轻小鼠结肠炎的过程。
Kim等[35]研究芒果在DSS肠炎大鼠中的治疗作用,予DSS诱导的肠炎大鼠食用芒果提取物,结果发现芒果提取物可以减轻大鼠结肠炎的发生,结肠PI3K/AKT/mTOR信号通路被抑制,同时还发现了miR-126表达上调以及NF-κB信号通路被抑制,这表明microRNA参与mTOR的调节过程,芒果通过miR-126/PI3K/AKT/mTOR/NF-κB轴在IBD的治疗中发挥重要作用。
除了通过调控mTOR相关信号通路可以在IBD的治疗中发挥作用外,也有研究表明靶向mTOR治疗可以有效缓解DSS小鼠肠炎的发生。Kang等[39]合成并鉴定了3′,4′,5′-三羟基黄酮对与炎症信号通路相关的17种激酶的影响,最终发现其能靶向mTOR发挥最有效的抑制活性;将其应用到DSS肠炎小鼠时,可以有效地缓解小鼠肠炎症状,抑制结肠组织中IL-1β和TNF-α的表达,促进自噬蛋白P62和LC3B-Ⅰ/LC3B-Ⅱ的表达;在巨噬细胞和肠上皮细胞中的研究也表明3′,4′,5′-三羟基黄酮可以有效诱导自噬的发生。
上述研究表明mTOR对于IBD的潜在治疗作用,无论是通过调控mTOR相关通路还是直接靶向mTOR均可抑制肠炎的发生。然而在临床应用上的相关报道少见,仅有早期个别的病例报告及小规模临床试验表明,通过使用雷帕霉素靶向mTOR可能促进IBD临床缓解和黏膜愈合[40,41,42]。
有研究联合常规药物和雷帕霉素治疗14例难治性IBD儿童患者(11例UC+3例CD),在使用雷帕霉素3个月后,5例UC患者达到临床缓解,2例UC患者出现临床反应;所有CD患者均达到临床缓解;5例UC患者和2例CD患者实现黏膜愈合[41]。这表明靶向mTOR信号通路可能对难治性IBD患儿具有治疗效果。此外,有研究使用雷帕霉素治疗12例狭窄型CD患者(5例上消化道狭窄型+7例下消化道狭窄型),在使用雷帕霉素6个月后,所有上消化道狭窄型患者均达到临床缓解,而下消化道狭窄型患者均未达到临床缓解[42]。因此,推测靶向mTOR信号通路可能通过抑制纤维化的进程,从而对上消化道狭窄型CD患者发挥治疗作用,但下消化道狭窄型患者对雷帕霉素无应答的原因不明,其疗效和作用机制也有待进一步研究。
通过调控mTOR相关信号通路和靶向mTOR对IBD进行治疗可能成为IBD治疗的新方式,但目前相关的临床试验较少,尚不能明确靶向mTOR治疗对IBD患者临床缓解和黏膜愈合的作用以及其适用的人群范围。通过调控mTOR相关信号通路靶向mTOR治疗IBD,仍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来证明其可行性。
mTOR作为多条信号通路的关键分子,在细胞增殖、存活、自噬、炎症等生理及病理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IBD的发生发展往往伴随着自噬缺陷、炎性因子增加以及免疫反应异常等,而mTOR可以通过多种作用机制调控这些病理过程。靶向mTOR及相关信号通路分子可以有效地缓解IBD模型小鼠和大鼠结肠炎症,但尚缺乏相关的临床试验证实靶向mTOR对IBD的作用。因此,mTOR相关信号通路是IBD疾病调控的重要通路,寻找靶向mTOR相关信号通路的药物为IBD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有望成为IBD治疗的新方式。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