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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发性骨髓瘤(multiple myeloma,MM)已成为血液系统第二常见的恶性肿瘤,与其他恶性肿瘤一样,绝大多数MM患者至今无法治愈,如何改善患者长期生存包括延长无进展生存(PFS)时间和总生存(OS)时间就成为MM的治疗目标。MM有许多预后因素,如ISS分期、肾功能、细胞遗传学、髓外浸润[1]等,与PFS和OS密切相关的是缓解的质量,持续完全缓解(CR)是获得长期PFS和OS的重要因素。既往使用传统化疗药物MM患者CR/接近完全缓解(nCR)率仅约5%。大剂量美法仑联合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HDT-ASCT)的应用,使MM患者的CR/nCR率提高至10%~20%[2,3],同时也显著改善了患者的预后。最近随着新药硼替佐米、沙利度胺和来那度胺等在MM中的应用,初诊患者CR/nCR率可达30%~40%[3,4],复发/难治患者CR/nCR率也可达到10%~20%,同样这些药物显著延迟了MM患者的复发,改善了OS。因此,争取CR成为MM治疗的目标之一。但研究发现,即使CR的患者预后也有所差别,有些患者虽然达到CR,但短期内就复发、进展。所以即使在CR患者中可能也存在缓解深度的差别,如慢性粒细胞白血病,除血液学完全缓解外,还有细胞遗传学缓解、分子遗传学缓解,缓解的程度越深,越不容易复发,预后越好。在MM中,随着缓解率的提高,疾病监测手段的敏感性也不断提高:在国际骨髓瘤工作组(IMWG)的疗效判断标准中出现了严格意义的CR(sCR);用MRI评估病灶局部是否存在肿瘤活性也能提高CR预后的意义;此外还采用其他更敏感的方法来检测是否存在微小残留病(minimal residual disease,MRD)。
MRD检测在许多血液系统恶性疾病中作为常规的方法,但是在MM中尚处于研究阶段。目前比较多的研究采用聚合酶链式反应技术(PCR)或多参数流式(MFC)来检测MM的MRD。
理论上用PCR方法可以扩增单个细胞,因此是检测MRD极其敏感的方法。但是由于免疫球蛋白重链(IgH)和轻链位点存在体细胞高频突变(SHM),针对的免疫球蛋白基因的框架区设计的标准引物有时候无法与患者DNA模板结合,从而无法充分扩增,因此尝试设计等位基因特异性寡核苷酸(ASO)引物或基于患者个体序列的引物,开发高灵敏度分子检测方法来检测个体免疫球蛋白重排。早期多数研究就使用ASO-PCR方法[5]检测MRD。但是在新药治疗时代之前,除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ASCT)后一部分患者达到分子学缓解外,其他患者分子水平MRD均呈阳性,因此定性PCR方法检测分子水平MRD作用不大。近年来,主要用ASO引物进行半定量荧光PCR或实时定量PCR(RQ-PCR)技术检测MRD [6]。这些方法非常敏感,能监测到10–26的MRD,并且可以定量、动态监测MRD水平,且对于ASCT术后和新药治疗后MM具有预后指导意义。但ASO-PCR为基础方法需要对每位患者的克隆进行测序,并针对每位患者的免疫球蛋白重排和体细胞突变设计引物,而这在临床中难以实现。早期BIOMED-2协调行动小组设计1组引物用于检测B细胞淋巴瘤的克隆,但未包括浆细胞肿瘤或未得到验证。后来有学者用1套4组BIOMED-2引物在91%MM患者未分选骨髓标本中检测到克隆[7]。虽然用该方法检测的MRD的灵敏度比ASO-PCR和MFC低,但对ASCT后PFS仍具有预测作用。
用MFC方法检测MM MRD已日趋广泛,约90%的MM可以用MFC识别细胞表面分子的异常表达来区分正常和恶性浆细胞。由于恶性浆细胞通常表达异常免疫表型,这些免疫表型相对比较稳定,可以连续检测和定量异常克隆,而且现代MFC技术灵敏度达到10–4,因此MFC已经成为MM的非常有用的工具。欧洲骨髓瘤网络建议至少在1个试管中同时检测CD38、CD45和CD138,CD19和CD56(同时检测胞质κ/λ表达)是鉴定异常浆细胞的最低推荐标准,接下来优先检测CD20、CD27、CD28和CD117。大多数研究采用4色MFC,已有研究者应用敏感性更高的6色甚至8色MFC。常用的4色抗体组合包括CD38/CD56/CD19/CD45、CD138/CD28/CD33/CD38或CD20/CD117/CD138/CD38的。90%以上的患者用CD38/CD56/CD19/CD45能区分正常和异常浆细胞,前瞻性研究也证实用MFC检测的MRD能预测生存。然而由于不同的研究所和实验室之间结果存在差异,检测结果也依赖于骨髓抽吸的质量,不同的标本结果可以相差很大。因此,需要进一步对MFC检测技术以及评估MRD的标准进行标准化。
PCR和MFC两种方法相比较,ASO-PCR比MFC敏感性好[8],但后者是可行性更好,操作更快捷、价格更便宜,因此MFC更适合临床常规检测。
研究显示,不管是否适合行ASCT,MM诱导化疗后的高质量的缓解与患者长期生存有关。高质量的缓解包括nCR、CR、sCR以及MRD转阴等。许多前瞻研究显示诱导后患者缓解程度越深,总体预后越好。因此,MRD转阴是诱导治疗追求的目标。Paiva等[9]用MFC评估许多不同诱导治疗后516例MM的MRD情况,结果在不含硼替佐米的方案中MRD阴性的比例最低,仅5%~6%,而含硼替佐米的方案中MRD阴性的比例为12%~17%,提示以硼替佐米为主的方案作为诱导治疗能显著提高MRD阴性的比例。进一步研究显示诱导结束后MRD的状态与预后相关,MRD阴性和阳性患者的3年PFS率分别为90%~100%和35%~61%(P<0.001),3年OS率在MRD阴性和阳性患者中分别为94%~100%和76%~90%(P=0.01)。因此能提高MRD阴性比例的诱导化疗方案能提高整体预后。
在医学研究委员会(Medical Research Council,MRC) Ⅸ临床试验中[10],根据患者的体能状况、临床表现及患者意愿分为强化和非强化诱导治疗组,强化治疗组随机分为CTD方案(环磷酰胺、沙利度胺联合地塞米松)和CVAD方案(环磷酰胺、长春新碱、阿霉素联合地塞米松)诱导治疗组,随后行HDT-ASCT。非强化治疗组随机分为MP方案(美法仑联合泼尼松)和减低剂量的CTD(CTDa)方案诱导治疗组。所有患者随机分为沙利度胺维持治疗组和对照组,用6色MFC检测MRD。结果至诱导化疗结束,强化治疗组19%(72/378)的患者MRD检测阴性,其中CTD方案组25%,而CVAD方案组仅13%(P=0.003 9),这个优势一直持续到ASCT结束以后。非强化治疗组诱导结束后14.7%(36/245)患者MRD阴性,其中CTDa方案组为26%,而MP方案组仅3%(P<0.001)。提示含沙利度胺化疗的方案优于传统化疗方案。进一步分析显示,在强化治疗组诱导治疗结束时MRD阴性患者PFS显著优于MRD阳性患者(P<0.001),但是对于OS,在诱导治疗结束达MRD阴性和ASCT后达MRD阴性患者之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16)。因此诱导治疗后达MRD阴性的患者是否仍需要行ASCT是值得思考的问题。非强化治疗组中,未发现诱导结束后MRD的状态与PFS显著相关(P=0.1)。因此如何在ASCT前的诱导治疗阶段达到最深层次的缓解也是我们治疗的目标。
在传统化疗时代,ASCT的应用使MM的缓解质量及生存时间得到显著提高。而在新药治疗时代,新药诱导治疗后[如RVD方案(来那度胺、硼替佐米联合地塞米松)]的CR率也能达到较高的比例,那么在MM整体治疗策略中是否还需要ASCT?如前所述,CR并不是最深层次的缓解,清除MRD才是治疗的目标。在MRC Ⅸ临床试验中强化治疗组ASCT后第100天397例患者用6色MFC行MRD检测,其中CVAD方案组208例,CTD方案组189例,MRD阴性的比例达62.2%(247例),移植后较移植前MRD阴性比例CTD组增加2.8倍,CVAD组增加4.2倍[10],因此ASCT仍然是MM重要的治疗手段。CTD组移植后MRD阴性比例为71%,而CVAD组仅54%,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01),提示与传统化疗相比,含沙利度胺为主的化疗优势在ASCT后仍然存在。生存分析显示ASCT后MRD阳性患者PFS时间为15.5个月,而MRD阴性患者为28.6个月(P<0.001);MRD阳性患者OS时间为59个月,而MRD阴性患者长达80.6个月(P=0.018 3)。因此,ASCT后MRD的状态与预后密切相关。
Ladetto等[11]报道了巩固治疗VTD方案(硼替佐米、沙利度胺联合地塞米松)对MRD的影响。该研究将用IgH重排PCR获得肿瘤标志物并且HDT-ASCT后至少达非常好的部分缓解(VGPR)的39例患者纳入研究。4个疗程VTD后用肿瘤克隆特异性引物行巢式PCR或RQ-PCR检测MRD。结果31例患者完成4个疗程VTD,CR比例从巩固治疗前的15%提高到49%,分子学缓解从3%提高到18%。中位随访42个月,获得分子学缓解的患者无一例复发。RQ-PCR检测值低于中位值的患者PFS显著优于高于中位值的患者(P<0.001)。结果提示新药作为巩固治疗有助于进一步增加ASCT后MM患者缓解的深度。
在MRC Ⅸ临床试验中[10],为评估沙利度胺维持治疗的作用,292例患者ASCT后随机分为沙利度胺维持治疗组和没有维持治疗组,用6色MFC检测MRD。结果最好的是ASCT后MRD阴性并且接受沙利度胺维持组,而结果最差的是MRD阳性却没有药物维持治疗组(PFS,P<0.001)。沙利度胺改善了维持治疗前MRD阳性的患者的PFS(P=0.036),但是对MRD阴性患者的PFS没有显著影响(P=0.1)。MRD的状态对未进行维持治疗的患者影响最大。进一步研究显示,可以评估的27.6%(8/29)MRD阳性患者接受沙利度胺维持治疗后MRD转阴,而没有接受维持治疗的患者只有3.4%(1/29)患者转阴,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25)。同样,96%(24/25)MRD阴性患者至维持治疗结束仍为阴性,而没有接受维持治疗组仅68.8%(11/16)的患者维持MRD阴性。结果提示移植后MRD的状态对是否行维持治疗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对未来维持治疗相关的临床试验的设计也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在RVDⅡ期临床试验中[12],法国10个研究中心共31例<65岁MM患者,接受3个疗程RVD诱导治疗后行HDT-ASCT,2个疗程RVD作为巩固治疗,口服来那度胺维持治疗1年,用7色MFC检测MRD。结果至维持治疗结束,58%患者达CR,68%(21/31)患者MRD阴性。中位随访39个月,MRD阴性的患者无一例复发,MRD阴性的患者估计3年PFS率为100%,而另10例未达MRD阴性的患者70%进展,估计3年PFS率仅为23%。
MM是一种异质性很强的恶性疾病,因此分层治疗或者个体化治疗是目前公认的治疗模式。Paiva等[13]报道在传统化疗联合ASCT后达CR的患者中有36%MRD阳性。CR患者中MRD阳性与MRD阴性而未达CR的患者预后相当,提示MRD阴性的非CR患者可能是一组异质性患者,一些患者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达CR,还有一些患者可能是MRD假阴性。最新的研究显示在非ASCT患者中,达sCR和MRD阴性的患者预后最好。以上结果提示MRD与传统的疗效评估标准相结合对预后的判断更准确。Paiva等[13]将241例[GEM2000试验(n=140)和GEM2005试验<65岁方案(n=101)]HDT-ASCT后第100天达CR的患者纳入研究。研究结果显示如果在基线时荧光原位杂交(FISH)检测显示高危细胞遗传学和HDT-ASCT后第100天后持续存在MFC检测的MRD阳性,是预测非持续性CR仅有的独立危险因素,提示这两个参数有助于预测HDT-ASCT后CR患者是否会早期进展。因此MRD与其他指标结合可能更好地指导分层治疗。
MM至今不能治愈,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间和改善生活质量是治疗的目标。生存时间的长短受诸多因素的影响,其中之一就是缓解质量。多项临床试验均已证实高质量的缓解与长期生存密切相关,因此如何达到最高质量的缓解成为目前指导个体化治疗的方向。国际骨髓瘤基金会(IMF)就制定了零残留病灶(MRD-Zero)的目标,期望通过临床试验筛选最有效的抗MRD的药物组合,从而有望早日接近"治愈"的目标,这也是我国广大血液病工作者努力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