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均位列恶性肿瘤之首，并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1］。我国是全球范围内肺癌疾病负担最重的国家^［2］。咳嗽是肺癌患者最常见的自诉症状，50%以上的肺癌患者在诊断时有咳嗽症状，约70%的晚期肺癌患者存在咳嗽症状，严重影响了患者生活质量^{［3, 4］}，是肺癌患者最需要进行支持治疗的一种症状。然而，在临床实践中肺癌相关性咳嗽的发病率和危害往往被医务工作者低估。咳嗽的合理诊疗一直是肺癌综合管理中未被满足的临床需求之一^［5］。通过症状管理改善患者生活质量是肿瘤支持治疗重要的临床实践目标^［6］，我国在肺癌相关性咳嗽诊疗领域的探索处于相对空白的阶段，既缺乏高级别的临床研究证据，也尚未形成统一的诊疗路径和专家共识。为了解我国肺癌相关性咳嗽的诊疗现状、医护人员相关临床观念和实践经验，2021年1月29日，由中国临床肿瘤学会肿瘤支持与康复治疗专家委员会（SCRC）和中国抗癌协会肿瘤康复与姑息治疗专业委员会（CRPC）共同发起了“肺癌相关性咳嗽规范化诊疗项目”专家会，来自肺癌、呼吸专科、肿瘤与安宁疗护领域的专家成立了肺癌相关性咳嗽规范化诊疗协作组，同时在全国范围内启动“中国肺癌患者咳嗽管理现状及医护人员观念和实践调研”。现对调研结果进行分析，为国内肺癌相关性咳嗽管理相关领域同仁提供参考，以期进一步提高我国肺癌相关性咳嗽诊疗水平。

本研究中，医务工作者认为肺癌患者最常见的3种症状分别是咳嗽、疼痛和疲乏。咳嗽是肺癌患者发生率高且最需要进行支持治疗的症状。然而，以肺癌相关性咳嗽为主题的指南、共识、大规模临床研究，甚至调研的数量均非常有限。虽然在临床实践中许多癌症症状得到了很好的管理，但咳嗽的管理却落后于其他领域，医务人员往往在缺乏高质量循证证据的指导下，根据经验采取不统一的方法来管理咳嗽^［7］。尽管肺癌相关性咳嗽的治疗方法与其他慢性咳嗽存在差异，但是国内外慢性咳嗽相关的诊疗指南、共识中对肺癌相关性咳嗽的诊疗规范都很少提及^{［8, 9, 10, 11, 12, 13］}。

肺癌相关性咳嗽患者常见就诊科室为肿瘤科、呼吸科，本次调研为获得全面信息也纳入了全科、药剂科等其他科室。历时2个月，共收集来自全国21个省级行政单位、402家医院、2 424名医务工作者的调研问卷。通过统计分析，较高比例医务工作者认为肺癌相关性咳嗽发生率为51%~75%，呼吸科医师认为的肺癌相关性咳嗽发生率比肿瘤科医师高，可能与肺癌相关性咳嗽患者在原发病治疗后，对咳嗽症状控制不满意会就诊呼吸科，导致呼吸科医师接诊的肺癌患者中咳嗽发生率较高。在接受化疗的晚期非小细胞肺癌的患者中，咳嗽发生率为80%~93%，且64.8%的患者存在持续性咳嗽^{［14, 15］}。国外研究显示，62%的肺癌患者自觉咳嗽严重到需要治疗的程度^［5］，这些结果与本研究相符，均显示肺癌相关性咳嗽发病率较高，症状严重。在肺癌相关性咳嗽对患者的影响方面，93.4%的医务工作者认为咳嗽影响肺癌患者休息和睡眠。73.0%的肿瘤科和63.1%的呼吸科医师认为咳嗽影响肺癌患者治疗依从性，这种科室差异可能源于与呼吸科医师相比，肿瘤科医师在临床实践中更切实体会到症状治疗对于原发病治疗的依从性和对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

国外有研究显示肺癌相关性咳嗽的中位持续时间为52周^［5］，本调研中接近80%的医护人员认为肺癌相关性咳嗽持续时间为3~12个月，可能与我国医务工作者和肺癌患者均更关注原发病治疗，而忽视对症状的支持治疗有关，而且患者往往仅在咳嗽严重影响生活质量时，才会以咳嗽为主诉就诊。本调研中护士认为肺癌相关性咳嗽症状持续时间显著高于医师，可能与护士更关注患者症状，医师更关注原发病治疗有关，提示应加强肿瘤支持治疗的医师培训和患者教育。

本调研显示，在肺癌相关性咳嗽评估方面，医师和护士认知存在差异，虽然医护人员均认为主要由医师评估，但32.4%的医师认为其科室不对肺癌相关性咳嗽进行评估，而仅12.1%的护士认为其科室不进行肺癌相关性咳嗽评估，二者认知差异有统计学意义。提示在临床实践中，肺癌相关性咳嗽评估工作可能落实不到位，应明确肺癌相关性咳嗽评估的职责人。

不同级别医院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率约21%~40%，且仅11%~20%的患者对咳嗽治疗效果表示满意。这说明我国肺癌患者的咳嗽症状诊疗水平亟待提高。由于志愿者效应，主动参与调研者往往对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更关注，可能在临床中更重视肺癌相关性咳嗽的诊疗，所以某些数据可能存在一定偏倚风险。比如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率和治疗满意度可能被高估，我国肺癌相关性咳嗽管理的实际情况可能更不足。

目前药物镇咳作用不理想、医护人员重视不足、没有明确的共识指导临床实践分别是我国肺癌相关性咳嗽管理最严重的三大短板。肺癌相关性咳嗽药物治疗方面，中枢镇咳药物是一线治疗方式，但在不同级别医院的药物选择方面存在差异，一级医院使用中枢镇咳药物的比例更低。

医务工作者对于中枢镇咳药物的相关认知仍存在欠缺。尽管关于可待因的镇咳研究在肺癌相关性咳嗽领域中最多，但由于可待因比其他阿片类药物有更多的不良反应，所以，在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中对可待因并不进行优先推荐^［7］。然而，本调研显示目前临床最常用的中枢镇咳药物仍为可待因。不同级别医院对于可待因成瘾性的认知存在显著差异，一级医院显著不足，二、三级医院也有近30%医务工作者并不了解。福尔可定镇咳作用与可待因相似，但不会在体内转化为吗啡，依赖性极小，可用于新生儿和儿童，呼吸抑制作用弱，不易引起便秘^{［16, 17］}。问卷中对于“是否知晓可待因镇咳疗效与福尔可定相当”的问题，68.2%的医务工作者并不知晓。对于肺癌患者而言，镇咳治疗时间较长，应兼顾镇咳疗效和呼吸抑制、便秘等不良反应的管理。因疗效和安全性的优势，福尔可定或可作为肺癌镇咳的首选药物^［18］。本次调研中，医务工作者对于中枢镇咳药物基本知识掌握严重不足的问题十分突出，提示肺癌相关性咳嗽管理培训严重不足，包括药物治疗基础知识的肺癌相关性咳嗽管理相关培训亟待落实。

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的其他方式，如外周镇咳药、中药、近距离放疗、进行咳嗽抑制训练，各级医院之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在病因治疗和药物治疗的同时，推荐有条件的机构或医师使用咳嗽抑制训练作为肺癌相关性咳嗽镇咳治疗的辅助方法^［7］。本研究中不同级别医院采用咳嗽抑制训练的比例仅为10%左右，提示未来临床工作中应加强咳嗽抑制训练的应用，有条件的医院可作为基础的肺癌相关性咳嗽治疗方式。

不同级别医院、不同科室、不同职业的医务工作者均一致认为“针对伴有咳嗽的肿瘤患者管理，制定专家共识、诊疗路径和临床指南，非常有必要”，指南共识对于疾病诊疗的临床实践意义重大，期待我国肺癌诊疗相关的学术组织可以尽快形成肺癌相关性咳嗽诊疗共识，以更好指导临床实践，改善我国肺癌患者的生活质量，提高我国肿瘤支持治疗的整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