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研究
黑水城出土西夏文3则治妇科病方考释
中华医史杂志, 2017,47(5) : 298-302. DOI: 10.3760/cma.j.issn.0255-7053.2017.05.007
摘要

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医方文献(编号ИHB.No.6476),第2部分为"妇科病救治方" ,存医方15首,皆不存方名,其中3首可拟为"治女阴出血方" "治妇人体内生血瘕方" "治妇人血病不止方" 。方中用药1~5味,多使用西北本土药材,组方也有西北地域特色,其作者应为西夏本土民间医家。

引用本文: 梁松涛. 黑水城出土西夏文3则治妇科病方考释 [J] . 中华医史杂志, 2017, 47(5) : 298-302. DOI: 10.3760/cma.j.issn.0255-7053.2017.05.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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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医方文献(编号ИHB.No.6476)[1],存40页,可释读38页,行草抄本,页5行,行1~9字,共存方43首。此医方第2部分为 (妇科病救治方),存医方15首,皆不存方名,其中3首,笔者拟为"治女阴出血方" "治妇人体内生血瘕方" "治妇人血病不止方" 。3方所用药物均为1~5味,多为西北本土药材,组方也有西北地域特色,很可能为西夏本土民间医家所撰。笔者对3则治妇科病方进行破译、考校与研究,不足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1. 治女阴出血方

该方写为9行,行10字,共76字,其中第7行残缺1字(图1)。该方由5味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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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文"治女阴出血方"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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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注释

:""对音为"远"[2]73;""对音为"指"[2]74;""释为"根"[3]380。故""可对译为"远志根"。远志入药即是以根,故"远志根"即为远志。远志,味苦,温,无毒,有安神益智、祛痰、消肿之功效。远志作为一味补药,其常见药方,如远志散、远志丸等。关于远志的搭配,《本草汇言》载:"沈则施先生曰:远志同人参、茯苓、白术能补心,同黄芪、甘草、白术能补脾,同地黄、枸杞、山药能补肾,同白芍、当归、川芎能补肝"[4]25

:""音"党、多"[3]256 ,[5]455;""音"桂"[3]318。故""可对译为"当归"。当归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之功效。

:""音"部、末"[3]228;""音"瑶"[5]462。故""可音译为"没药"。没药,出《本草图经》,又名末药。《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13载:"主破血止痛,疗金疮杖疮,诸恶疮痔漏,卒下血,目中翳晕痛肤赤。"[6]391《本草图经》卷11载:"今方多用治妇人内伤痛楚,又治血晕及脐腹疞刺者。"[7]388没药主治胸腹瘀痛、痛经、经闭、癥瘕、跌打损伤、痈肿疮疡、肠痈、目赤肿痛等。

:""注音为"马"[2]33;""译为"莲花"[2]28;""常译为"白"[2]15,32。故""可对译为"马蔺花白"。马蔺花又名剧荔花、蠡草花、马楝花、潦叶花、旱蒲花等。《本草述》卷9载:"马蔺花即本草所谓蠡草花也,……蠡草花实,本草云俱入药用,乃蠡实于方书诸证主治不概见,而花则仅见于淋证及疝耳。"[8]马蔺花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利尿通淋之功效,主喉痹、吐血、衄血、崩漏、便血、淋证、疝气、痔疮、痈疽、烫伤等。

:"",在《番汉合时掌中珠》中"麻稗"的西夏字为""[2]33;""释为""。故""可译为"麻根"。麻根,又名麻青根、大麻根。《本草经集注》卷7载:"麻根汁及煮饮之,亦主瘀血、石淋。"[9]《新修本草》卷19:"(麻青)根主产难胞衣不出,破血壅胀,带下,崩中不止者,以水煮服之,效。"[10]481麻根有祛瘀、止血、利尿之功效,主跌打损伤、难产、胞衣不下、血崩、淋证、带下等。

1.3 汉译

  • 治女阴内出血,

  • 远志根为粉,酒中掺水少许,1次3钱,

  • 煨7分时,热食则止,

  • 不止,复食则愈。

  • 又,当归、朴消、白花马蔺,

  • 等份为粉,1盏水中2钱,

  • 煨7分时,

  • 热食则愈。又服麻根汤,

  • 亦愈。

1.4 讨论

该方为治疗"女阴出血"之方,女阴出血有可能是尿血、血淋或崩漏。血淋和尿血都有小便出血,尿色红赤,甚至尿出纯血等症状。一般将痛者称为血淋,不痛者称为尿血。崩漏为阴道大量出血或持续淋漓不止的妇科病症。

方中出现的麻根汤为治疗淋证之方,《太平圣惠方》卷58载有麻根煎汤可治血淋[11],《圣济总录》中名为"麻根汤"者可治疗热淋[12]1711。故此方应为治疗淋证之方。

淋证有小便频数短涩,滴沥不尽,刺痛,小腹拘急、尿道不利等症状。该病方有出血症状,可能为血淋。湿热伤及血络,迫血妄行,小便涩痛而有血;或肾阴亏损,致使阴虚火旺,迫血妄行,可为血淋。

关于淋证病因病机,《诸病源候论》卷14言:"诸淋者,由肾虚膀胱热故也。膀胱与肾为表里,俱主水。水入小肠,下于胞,行于阴,为溲便也。肾气通于阴,阴,津液下流之道也。若饮食不节,喜怒不时,虚实不调,则腑脏不和,致肾虚而膀胱热也。膀胱,津液之府,热则津液内溢而流于睾,水道不通,水不上不下,停积于胞,肾虚则小便数,膀胱热则水下涩。数而且涩,则淋沥不宣,故谓之为淋"[13]90。此处把淋证的病机归为肾虚膀胱热之故,此书同时又把淋证分为热淋、气淋、血淋、膏淋、石淋、劳淋、寒淋等。"血淋者,是热淋之甚者,则尿血,谓之血淋"[13]91,认为血淋是因热淋病情恶化转变而来。

该方为含有3首同治淋证方之复方,第1首以远志根入方,现存汉文医籍中远志以单味药入药治疗淋症之方较为少见,且有关远志治淋证的功效亦不见本草著作记载;第2首以当归、朴消、马蔺花入方,此3味药均有治淋症之功效,但汉文医籍中无此3味药共同配伍治疗淋证之方;第3首以麻根入方,麻根可主治淋症,《圣济总录》之"麻根汤"为该方的具体病症提供了重要参考依据。

2. 治妇人体内生血瘕方

该方写为15行,行1~11字不等,共136字,第3行、第4行、第5行、第7行各残缺1字(图2)。该方由5味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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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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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注释

:译为"大黄" 。《新修本草》卷10载:大黄"主下瘀血,血闭,寒热,破症瘕积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安和五脏。平胃下气,除痰实,肠间结热,心腹胀满,女子寒血闭胀,小腹痛,诸老血留结。"[10]247大黄有泻热通肠、凉血解毒、逐瘀通经之功效。大黄又有酒大黄和熟大黄之分,酒大黄善清上焦血分热毒,用于目赤咽肿,齿龈肿痛;熟大黄泻下力缓,泻火解毒,用于火毒疮疡。大黄是重要的清热泻火、凉血祛瘀药材。

:""对译为"纸"[2]55;""意为"潮湿"[3]345,可引申为"水"。故""可意译为"水蛭"[14]。水蛭,又名蛭蝚、蚂蟥等。《神农本草经疏》卷22载:"水蛭,味咸、苦,平、微寒,有毒。主逐恶血,瘀血月闭,破血瘕积聚无子,利水道,又堕胎。俗名蚂蟥。……其味咸苦,气平有大毒。其用与虻虫相似。故仲景方中往往与之并施。咸入血走血,苦泄结,咸苦并行,故治妇人恶血,瘀血月闭,血瘕积聚因而无子者。血蓄膀胱则水道不通,血散而膀胱得气化之职,水道不求其利而自利矣。堕胎者,以其有毒善破血也。"[15]《本草汇言》卷17载:"水蛭,逐恶血瘀血之药也。方龙潭曰:按《药性论》言:此药行畜血,血癥积聚,善治女子月闭无子而成干血劳者,此皆血留而滞,任脉不通,月事不以时下而无子,月事不以时下而为壅为瘀,渐成为热、为咳、为黄、为瘦,斯干血劳病成矣。"[4]632水蛭有破血逐瘀、通经消癥之功效,主血瘀经闭、癥瘕痞块、跌打损伤等。

:""可对音为"罄、轻"[2]4353;""对音为"牛"[2]11;""常译为"子"。故""可对译为"牵牛子"。牵牛子,又名草金铃、金铃、黑牵牛、白牵牛、黑丑、白丑、丑牛子、二丑等。《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卷11载:"牵牛子,味苦,寒,有毒。主下气,疗脚满水肿,除风毒,利小便。……《药性论》云:牵牛子,使,味甘、有小毒。能治痃癖气块,利大小便,除水气虚肿,落胎。"[6]307308《本草正义》卷6载:"观《别录》主治,专破气分之壅滞,泄水湿之肿满,除风利便,固皆以实病言之,此药功用,已包举无遗。甄权申之,则曰治痃癣气块,利大小便。东垣谓除气分湿热,三焦壅结。濒湖谓逐痰饮,通大肠气秘风秘,杀虫,亦皆主结滞壅塞立论。"[16]牵牛子有利水通便、祛痰逐饮、消积杀虫之功效,主水肿、腹水、脚气、痰壅喘咳、大便秘结、食滞虫积、腰痛、阴囊肿胀、痈疽肿毒、痔漏便毒等。

:""可对音为"豺"[2]34等;""可对音为"胡、蝴"[2]3529等。故""可对译为"柴胡"。柴胡以西夏所产为佳,《本草图经》曰:"柴胡,生洪农山谷及冤句,今关陕、江湖间近道皆有之,以银州者为胜"[7]102。银州为西夏东部重镇,"五代以来为西夏所有"[17]。《新修本草》卷6载:"柴胡,……主心腹,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除伤寒心下烦热,诸痰热结实,胸中邪逆,五脏间游气,大肠停积水胀,及湿痹拘挛,亦可作浴汤。久服轻身,明目,益精。"[10]167柴胡有解表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之功效。"后人治寒热,此为最要之药。"[7]102故柴胡为常用药,仅《太平圣惠方》和《圣济总录》中所载名为"柴胡丸" "柴胡散" "柴胡汤" "柴胡饮"的药方就有200余则。

:译为"当归" 。

:译为"甘草" 。甘草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诸药之功效。

:译为"盐" 。

2.3 汉译

  • 治妇人体内生血瘕者

  • 大黄1两,水蛭五六条

  • 热灰中烧熟

  • 牵牛子1两□□

  • 2钱,去皮,柴胡2钱去叶,

  • 当归2两去叶,□□

  • 生2钱,此数粉为1钱

  • 各,水1盏中,甘草1钱

  • 撒煨6分为时,乃□□

  • 1两,食盐粉中烧裂,共

  • 捣为粉,酒煨面糊水□

  • 丸如大为,当归酒等水

  • 中服5丸7丸,则愈。

  • 当归酒浸泡,亦

  • 治。

2.4 讨论

该方治疗妇人体内生血结,可能是癥瘕中的血瘕之类。癥瘕多与脏腑经络功能失调有关,一般因气滞、血瘀、痰湿或湿热而成。血瘕是指妇女因血瘀阻于盆腔,而出现痛经、腰酸肛坠、月经失调、不孕和盆腔肿瘤或结节等临床表现。血瘕多因血瘀、痰瘀等。如脾肾素虚,阳气虚弱,脾失健运,水湿不化,聚而成痰,痰与气血相结而致;经期、产后血室正开,风寒侵入或脾肾阳虚,寒从内生,寒邪凝滞血而成。

关于血瘕,《诸病源候论》卷38《八瘕候》论述了血瘕的病因病机:"血瘕病,妇人月水新下,未满日数而中止,饮食过度,五谷气盛,溢入他脏;若大饥寒,汲汲不足,呼吸未调,而自劳动,血下未定,左右走肠胃之间,留络不去,内有寒热,与月水合会,为血瘕之聚"[13]227

该方中有大黄、水蛭、牵牛子、柴胡、当归、甘草等。水蛭可逐瘀消癥,通络破积;大黄、牵牛攻瘀荡邪;当归、柴胡可调经;甘草解毒及调和诸药。在中医文献中,上述诸药相配多为主治月经不通之方,目前没有查到治疗血瘕的用途。《诸病源候论》卷37《月水不通候》载:"月水不通,久则血结于内生块,变为血瘕,亦作血癥。"[13]222月水不通也可导致血瘕,西夏文药方仍遵循中原医理。

3. 治妇人血病不止方

该方写为5行,行2~9字不等,共39字,其中第4行残缺3字(图3)。该方由2味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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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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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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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注释

:""可对音为"驴"[2]32;""对音为"辔"[2]68。故""可译为"驴辔"。驴辔即驴缰。

:"",《同音研究》中译为"少、小"[3]365;""对音为"弁"[5]454。故""可译为"小便"。小便入药在中医文献中较为常见,特别是童子便,可治疗虚火上炎所致的头痛、咽痛、腹痛、发热、肺痿咳嗽等,还可治疗痔疮。在服用方法上有直接饮用、煎煮后饮用、与药同煎服、作酒服、送药饮等。

3.3 汉译

  • 治妇人血病不止方,

  • 小驴辔绳洗净,

  • 烧红为灰,3

  • 小便中,2钱时□□

  • 皆愈。

3.4 讨论

该方为治疗妇人血病不止之方。血病是指血液不循常道,或上溢于口鼻诸窍,或下泄于前后二阴,或渗出于肌肤所形成的疾患。古代亦称为血证或失血,包括吐血、便血、尿血、咳血、衄血、紫癜等出血症状。关于血病的病因,《诸病源候论》卷27 "血病诸候"中把血病分为9种症候 [13]153。《景岳全书》卷30《血证》载:"血本阴精,不宜动也,而动则为病;血主荣气,不宜损也,而损则为病。盖动者多由于火,火盛则逼血妄行;损者多由于气,气伤则血无以存。"[18]血病多由火热熏灼,热迫血行引起。血病有实证和虚证的区分,一般由火热亢盛所致者,均属实证;而阴虚火旺及气虚不摄所致者,则属虚证。如外感风热燥火,损伤经络而引起出血;情志过极忧思恼怒过度,肝气郁结化火,肝火逆犯肺、胃则出血;饮食不节,致使滋生湿热,热伤脉络,引起出血;久病热病或阴精耗损,以致阴虚火旺,迫血妄行而致出血。

方中所用驴辔,在中医文献中使用较少,但中医文献使用马辔较多,如《圣济总录》卷140所载治疗金疮等外伤的"二灰散方" "马缰灰散方"[12]23122314。驴辔具有消肿、止痛、止血之效。此处驴辔治疗的"妇人血病"应非妇人外伤出血,与汉文药方有明显区别。

《宁夏中药志》载有马蔺子,只言以种子入药(邢世瑞.宁夏中药志:下卷.第2版.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795.)。

《古今医统大全》卷71《血淋诸方》之"当归一物汤":"治小便血极效。川当归四两。右以酒三升煮取一升,空心顿服,亦治小便涩";《圣济总录》卷98《热淋》之"朴消散方"载:"治热淋小便赤涩热痛,朴消散方:朴消二两。右一味研细。每服一大钱匕,蜜水调下,不拘时,以利为度";《圣济总录》卷98《石淋》之"通神散方":"治沙石淋。通神散方。粟米炒一合,故笔头烧灰二枚,马蔺花烧灰七枚。右三味。捣罗为散,温酒调下二钱匕,痛不可忍者,并三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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