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3年，尹端模翻译出版的《胎产举要》一书，是中国近代首部专论胎产的西医产科专著，标志着产科学从《妇婴新说》《妇科精蕴图说》等近代妇幼学著作中独立出来，在中国近代产科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全书以问答形式，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产科学中的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胚胎学、诊断学、手术学、药物学等方面的知识，首次详细论述了产科消毒法、麻醉法、产钳术、剖宫产术等西方先进的产科学技术。从《胎产举要》的内容及翻译情况来看，此书已经具备现代产科学的基本知识体系，译文虽然有失典雅，略显生涩，术语使用亦有待完善，但是此译本曾作为博医会教材，不但成为产科学知识传入的中介，还被用于指导临床。然而，后来流传未广，影响微弱，少有提及此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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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3年，广州博济医院助理医师尹端模翻译出版的《胎产举要》(后人为区别于传统中医文献，亦称之为《西医胎产举要》)一书，是中国近代首部专论胎产的西医产科学专著，标志着产科学从西医《妇婴新说》《妇科精蕴图说》等近代妇婴科学著作中独立出来，在中国近代产科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笔者拟对《胎产举要》的底本、内容、术语、流传等方面进行考察，探讨西方产科学知识传入中国的进程及其与晚清社会环境的复杂联系。同时，分析该书未能在当时产生重要影响的根本原因，以进一步厘清西方产科学东渐的脉络。
《胎产举要》的作者是阿庶顿，美国杰弗逊医学院产科教授，费城产科协会的成员，著有《essentials of obstetrics: lecture on obstetric and disease of infancy》等产科学专著。该书的英文底本是《产科必备》(essentials of obstetrics)，1888年由美国费城桑德斯出版公司(W.B.Saunders)出版，是"问题概览系列"中的第5本作为医学院学生自我测验和考试之用，是医学院学生必备的知识储备工具书和参考书[1]。
笔者通过《胎产举要》中、英文版本的对比与分析，发现2者体例相符，中译本未做删减，尽可能地保持了原书样貌，只是为了便于叙述，分为上下2卷。其中卷上主要叙述妇女生殖系统的解剖学、生理学知识，以及妊娠的生理过程；卷下论产后病症及应对方法，详细论述了产科消毒法、麻醉法、产钳术、剖宫产术等西方先进的产科学技术。
《胎产举要》译者尹端模(1869—1927)，字文楷，广东东莞人(图1)。据前人考证，尹端模毕业于北洋医学堂的前身——总督医院附属医学校(Viceroy’s Hospital Medical School)[2]。1889年毕业，起初充当海军医官，后到广州博济医院担任嘉约翰的助手，行医、办报，并编译英文医书[3] 。尹端模是嘉约翰众多助手中的佼佼者，是最早参与西医编译的中国医生，也是中国人独立编译西书的先驱者。至1893年，尹端模共独立翻译《医理略述》2卷(1892)、《病理撮要》2卷(1892)、《儿科撮要》2卷(1892)、《胎产举要》2卷(1893)等。《医理略述》完稿后，在《格致汇编》分数期连载，1892年5月，万国公报馆主人林乐知亲自撰写《书〈医理略述〉后》，在《万国公报》上予以推介，足见外国人对其译著是极为推崇的[4] 。
《胎产举要》封面注有"清光绪十九年新镌""羊城博济医局藏版"(图2)。可知该书于1893年由羊城博济医局出版。该书主要内容包括产科知识、产科技术和西医药物。
《胎产举要》全面介绍了产科学知识，包括解剖学知识(如女性骨盆和内外生殖器等)、生理学知识(包括女性生理周期变化原理、受孕原理、胎儿生理和各月发育情况)、胚胎学知识(包括卵裂、精子形态等)、诊断学知识(包括妊娠诊断、双胎诊断等)、疾病知识(包括羊水过多、前置胎盘、产后出血、子痫、胎儿窘迫等)、药物学知识(如麻醉、消毒药物等书中开创性地论述了胎儿窘迫症的种类及复苏方法。将胎儿窘迫分为"蓝""白"2种："曰蓝，儿之外皮仍作蓝色，面肿而紫，睛衣积血，眼球外凸，肌肉略硬，脐带之脉跳缓而势壮，激其皮，可致反触之动；曰白：皮乃欠血，抚之冻冷，肌部皆松，四肢下颔，悬垂无力，激其皮肤，无反触之动，脐带之脉跳几不可觉。"[7]196
《胎产举要》记载了挽救胎儿窘迫的方法(图3)，包括手行呼吸法、管吹气之法、对口吹气之法等，实为人工复苏抢救之法。
《胎产举要》还对连体婴儿、胎儿器官发育不全或胎儿残疾等多种婴儿畸形进行了描述。
西医产科技术及其背后承载的生育观念无疑与中国传统的产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产科技术不仅是西医先进的象征，也体现着中西两种不同生育文化之间的张力。1893年3月《博医会报》上的一篇文章记录了传教士对当时中国产科的看法："从内科医生的角度看，中国的产科学十分有趣，内容十分丰富，但是，其中的手术学知识几乎没有。助产全交由无知村妇处理，为害不浅，一旦发生难产，母婴几乎难逃一死。产婆接生导致的外阴、阴道、宫颈严重撕裂随处可见。子宫破裂亦非罕见，更有甚者，胎儿手臂、肩膀被折断。遇到骨盆畸形的案例，产婆更是束手无策，并且隐瞒不说，直至产妇生命危在旦夕。经常有医生在产程迁延一周甚至更长时才被叫请去帮忙"[8] 。《胎产举要》一书对产钳术、消毒法、麻醉法、会阴保护、剖宫产、毁胎术等一系列先进的西方产科技术都进行了介绍。
①产钳手术。《胎产举要》依次介绍了产钳(图4)的作用、应用指征、使用手法及各种注意事项，还论述了使用产钳时产妇的体位、麻醉药物的使用、术前准备以及胎先露方位判断等诸多细节，并对不同的胎产式下产钳的用法分别作了介绍。
②产科消毒法。分娩时，产房、器械、产妇以及照护人员都应保持一定的卫生标准，如：产房必须"风气四通，无毒小生物，……一切粪溺与已污之衣服应立即移出室外"；器具必须"放沸水内以杀生"；产妇必须"以温水濯体，而用汞绿毒水透洗外阴，若产延滞，则亦须射汞绿毒水入阴内，凡射辟毒药水入阴后，务必再以温汽水洗净，若母患白浊或流别种脓水，为儿起见，亟须射以辟毒药水，盖乃先事防范以免儿眼患脓炎也。既产之后，又必须以辟毒药水洗净阴道，外阴亦然，且每日间仍须以汞绿毒水洗外阴两次也，……自产后，阴内射一次辟毒药水便足，除是肉已破裂则不然，盖此则须日灌濯阴道两次也"；照护人员必须"无皮肤病……"，必须"以温水胰子透洗，用刷将指甲擦净，后浸汞绿毒水内"，否则会引发产妇感染[7]200。
③麻醉技术。《胎产举要》详细介绍了产科麻醉药物的种类、使用时机、注意事项以及不同麻醉药物的优缺点。"痛乃产时最指需要蒙药者也，常例当在产之第二级用之，然在初育者，当其子宫颈缓于开展，兼之辛楚异常，则第一级亦每用之也。施用蒙药，勿连施不止，惟独于阵痛时方可一用，且迷蒙之深浅度数，亦不可推至太深，有如割症一式，但到足应产科用之田地便可。至若当胎头产出之际则又宜推至绝无知觉也。"[7]192
④保护会阴及会阴侧切。为保护会阴，《胎产举要》详细介绍了产妇的体位以及医者的手法："产妇之方位，须当侧卧，两膝向腹处缩起，再以折叠之软枕搁在两膝间，如志主之下努力，不能自制，可施蒙药，若会阴尚且舒放不足，未能容头出而无破裂之虞，则当径行压头以迟其出，故用左手过产妇右腿，置大拇指于枕，余指在胎头前边，当子宫每一收缩，按之使后，同时以右手护持会阴，手之放法，务使大拇指食指两指间之折，恰当会阴前边，大拇指在右，余指在左，当阵痛时，柔柔压之，所压之向乃朝交骨节。"并附有插图，形象直观(图5)。同时指出在撕裂在所难免时，应行会阴侧切术："割开会阴之法，当势难免于破裂，礼属可行其割法，乃在会阴脊两旁各割一口，割时应在痛阵，同时又当提防胎头忽然产出。"[7]194
⑤剖腹产及毁胎术。《胎产举要》详细论述了剖宫产的适应症以及具体实施过程。剖宫产适用于骨盆歪变、瘤圃占踞产道、胎婴之过大及先露不正等。具体过程包括：消毒麻醉、割开腹部、割破子宫、取儿及牵子宫出腹外、取出胎盘、缝合子宫、复置子宫入腹内、打整腹穴、缝合腹口。另外还提到善后之法"与割蛋核瘤同"[7]229－231。
《胎产举要》还介绍了毁胎法的适应症、手术种类以及具体实施方法[7]227－228。
《胎产举要》中的西医药物学知识较少，未单立章节进行介绍，但也涉及到了麻醉药物、消毒药物、催产药物等诸多极有价值的产科药物，详细介绍了麻醉药物的使用方法和优缺点、消毒药物的使用浓度和方法等。
作为中国近代第1部译介的产科学专著，《胎产举要》表现出了如下特点：
《胎产举要》包括解剖学、生理学、胚胎学、病理学、诊断学、手术学、药物学等各方面知识；插图75幅，木板刻印，其精美程度与底本无异；所分章节基本具备现代产科学理论框架。后人评价称："整体而言，光宣时期(1875—1911)的产科知识，多与现代经科学验证后的实况相差不多，只是时人翻译时，某些名词有所歧异而已。"[9]
19世纪初期，西方产科学从普通外科学中分离出来，成功地在大学教学中占有了独立的地位[10]。产科麻醉法的应用、手术技术的快速提高，产科消毒法的普及，都是西方产科取得重大进展的关键因素。这些产科学知识随着产科学译著踏浪东来，呈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知识面貌，对重理论而轻技术的中医人士来讲，确实有很大的冲击。
《胎产举要》中译本卷首包括75幅插图，除英文原书的11幅插图外，还增补了64幅插图。其主要内容为解剖图(如女骨盆图)、生理功能图(如胎学运行之径图)、胚胎学图(如孕蛋裂分之行图以及人之生元放大百倍之行图)、诊断图(如抚捻腹部其初时两手如何放法之行)、疾病图(如胎盘在前用物塞阴之形图)、各种胎产式图以及胎儿娩出图等。与英文本比对，发现绘图技法较为一致，中文本的雕版技术能表现西方绘画中的素描技术。
《胎产举要》为全译本，译者未做删减，尽可能全面系统引进西医产科新知识，并且为了更直观的描述所述内容，还增补插图，帮助读者理解，以便更好地引介新知。
王国维曾说过："言语者，思想之代表也，故新思想之输入，即新语言输入之意味。"[11]医学活动家俞凤宾也曾写道："学术，乃世界各国之公器，名词为宣传学术之所需。以中国之语言文字，述欧美之艺术思潮，不得不有适当之名词，供吾人之引用。凡欲传播智识，教授学生者，莫不知名词之重要。"[12]由此可见术语表达的重要性。兹选取《胎产举要》翻译的部分术语，列表(表1,表2,表3,表4)予以说明，借此考察西医产科学的传播过程。
《胎产举要》解剖结构基本名词比较表
《胎产举要》解剖结构基本名词比较表
| 英文名 | 《胎产举要》译名 | 今译名 |
|---|---|---|
| ovum | 孕蛋 | 卵 |
| generative organs | 育具 | 生殖器 |
| ilio－pectineal line | 骨盆斜脊 | 髂耻线 |
| epigastrium | 心窝 | 上腹部 |
| coccyx sacrum | 闾骨钩骨 | 尾骨骶骨 |
| vitelline membrane | 蛋衣 | 卵黄膜 |
| villi | 毛蒙 | 绒毛 |
| blastodermic vesicle | 原膜 | 胚泡 |
| amnion | 包膜 | 羊膜 |
| allantois | 衣带囊 | 尿囊 |
| umbilical vesicle | 脐泡 | 脐囊 |
| heart | 心经 | 心脏 |
| Wolffian ducts | 肾管 | 中肾管/午菲氏管 |
| testicles | 肾子 | 睾丸 |
| ovaries | 蛋核 | 卵巢 |
| gelatine of Wharton | 获顿糕 | 华顿氏胶 |
| scrotum | 肾囊 | 阴囊 |
| veins | 迥管 | 静脉 |
| mucous membrane | 涕膜 | 黏膜 |
| muscular fibres | 肌线 | 肌纤维 |
| aorta | 总脉 | 主动脉 |
| peritoneal | 统膜 | 腹膜 |
| muscular coat | 肌衣 | 肌层 |
| decidua | 坠衣 | 蜕膜 |
| cavity | 穴 | 腔 |
《胎产举要》生理功能术语比较表
《胎产举要》生理功能术语比较表
| 英文名 | 《胎产举要》译名 | 今译名 |
|---|---|---|
| ovulation | 生泡蛋 | 排卵 |
| pulsations | 脉 | 脉搏 |
| reflex | 反触 | 反射 |
| poison | 毒 | 毒物 |
| development | 舒长 | 发育 |
《胎产举要》疾病与药物术语比较表
《胎产举要》疾病与药物术语比较表
| 英文名 | 《胎产举要》译名 | 今译名 |
|---|---|---|
| Asphyxia | 闷脐生 | 胎儿窘迫 |
| neonatorum | ||
| Varicose veins | 迥管胀结 | 静脉曲张 |
| Salivation | 口多生津 | 流涎 |
| Myxomatous | 胎盘坏变 | 胎盘粘液 |
| degeneration | 如涕 | 变性 |
| of the placenta | ||
| Polyhydramnios | 胎浆过多 | 羊水过多 |
| Abortion | 小产 | 堕胎 |
| Ectopic | 论孕蛋舒长 | 异位妊娠 |
| development | 之非常所在 | |
| of the ovum | ||
| Placenta Previa | 胎盘错置 | 前置胎盘 |
| Eclampsia | 产搐症 | 子痫 |
| Puerperal | 产后血毒症 | 败血症 |
| septicemia | ||
| Albuminuria | 溺含精质 | 蛋白尿 |
| Anemia | 血薄 | 贫血 |
| Neoplasms | 瘤圃奸杀 | 赘生物 |
| Gonorrhoea | 白浊 | 淋病 |
| sulphuric ether | 强磺伊打 | 硫酸醚 |
| ergot | 丫葛 | 麦角碱 |
| iodoform | 埃多方 | 碘仿 |
| corrosive | 汞绿 | 升汞 |
| sublimate | ||
| chloroform | 哥洛方 | 氯仿 |
| Ether | 伊打 | 乙醚 |
《胎产举要》产科技术术语比较表
《胎产举要》产科技术术语比较表
| 英文名 | 《胎产举要》译名 | 今译名 |
|---|---|---|
| anaesthesia | 蒙没知觉 | 麻醉 |
| antiseptic | 辟毒 | 消毒/无菌 |
| episiotomy | 割开会阴 | 会阴侧切 |
| embryotomy | 碎小胎儿 | 毁胎术 |
| thecesarean | 剖腹取儿法 | 剖宫产 |
| section |
由表1、表2可以看出，产科学中解剖学以及生理功能的术语翻译不太恰当，尤其是对组织学、胚胎学知识的翻译，可能是由于这是2门新兴学科，学界尚无统一认识，再加上译者自身知识的局限，导致这部分的翻译多有歧误。
从表3、表4可见，疾病名称和产科技术的翻译多以词组居多，译者对此处理较为灵活，对Asphyxia neonatorum(闷脐生)，Anesthesia(蒙没知觉)，Antiseptic(辟毒)的翻译较为形象，译者在尽可能反映英文词义同时，还结合上下语境，加入自己对一些概念的理解。Episiotomy(割开会阴), Embryotomy(碎小胎儿), The Cesarean section(剖腹取儿法)已与今译名相近。但是Puerperal septicemia(产后血毒症)，Albuminuria(蛋白尿)这些疾病的翻译还囿于传统中医的认识，无法让读者准确理解西医学知识，中医对"毒"的认识甚为模糊，一切可能致病的因素都可称为毒，这一翻译不能反映出西方微生物学对细菌的最新认识，同样"精质"也无法明确代指蛋白质这一营养成分。对于药物名称的翻译，多参考嘉约翰的《西药略释》及洪士提反的《万国药方》，主要采用音译法，沿袭合信等人的翻译原则。
表1,表2,表3,表4反映了译者对语言文化差异的初步认知与为适应读者用语习惯所做的努力，译者在《医理略述》的《例言》中就明确指出："是书由西文转译汉文以至成书，俱经一手，并未请人润色，故行文之欠典雅，用字之觉生涩在所不免，盖亦难求乎兼长！要在乎不失原意，读者谅之！"[13]。念此，实不忍苛责书中译名在语言简洁方面的欠缺。但历史是进步的，知识也须推陈出新，书中术语保留至今者甚少，多数未被沿用，也是历史之必然。尽管如此，《胎产举要》确是首次将相关概念全面引介入华，其不甚完备的术语系统也可以为后期产科学名词的统一提供参照与借鉴。
《胎产举要》作为产科教材，为博济医局授课专用，并且博济医局又在1908年节选此书的1/4与《伊氏产科学》的3/4合并出版《产科学》一书作为产科教科书。《胎产举要》译介后在岭南一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并应用于医学临床。书中的75幅插图也全部被收录于《产科学》中，在传播产科学知识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作为近代产科学开山译作，《胎产举要》虽有理论传于后世，然若论在华影响，则远不如后来的译著《竹氏产婆学》，究其原因，大概有三：
①遭遇国人抵触。《胎产举要》译介之时，近代西医学的影响还很有限。当时国人认为中医优于西医，虽西之解剖，可辅中之诊疗，但并不完全赞同书中讲述的西方医理，甚至有人说："至其论精血由某处达某处，胎盘在何时作何状，此皆言之过当，在彼不过想当然耳"[14]。足见产科之论传入之初，实为彼时国人所不能解，欣然纳之更无从谈起。再则，《胎产举要》强调以器械干预分娩过程，在推崇"睡、忍痛、慢临盆"以及瓜熟蒂落的自然分娩观念已根深蒂固的国人看来，一时确实难以接受。最后，传统中医强调产前产后调护，形成了特有的"逐月养胎"理论以及"坐月子"的风俗习惯，而对分娩过程本身则不甚关注，只是交由稳婆处置，因此此种重视接产本身的书籍，并未引起医者的重视。
②知识渐显陈旧。《胎产举要》出版后，西医产科学知识在20世纪初期又发生了显著的进步和变化。1908年博济医局新编《产科学》，虽在《序》中肯定了《胎产举要》作为产科开山译作对传播西医产科学的巨大作用，但同时也以发展的观点指出："自西人之于科学，日异月新，锲而不舍，有前视为精诣，今则如同糟粕者，赖女医士度嘉氏之书久而将废也，于是更取美国伊氏所著产科学，重为订译，并将嘉氏旧本存其四之一，而去其四之三，并入兹卷，蔚成完书"[6]1。可见，作为知识本身，推陈出新，不断变更，亦是自然之理。
③缺乏政府支持。《胎产举要》的译介是由传教士个体所发起，未能得到清政府的大力支持，既缺乏财力支持，亦缺少政府强力推广，这与其后出版的译作《竹氏产婆学》(1909)无法比拟。甲午战争失败后，丁福保编译的数种日著西洋产科学书籍《竹氏产婆学》《分娩生理篇》《近世妇人科全书》等备受推崇而广泛传播，与时代背景的转换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不无关系。
《胎产举要》作为中国近代最早翻译的专门的产科学著作，首次将西医产科学理论、诊疗技术、临床护理和西医药物等知识传入中国，在中国近代产科学发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然而，该书虽首次系统引入产科学知识，但在全国范围内的影响有限，主要因为：①术语初创，未臻完善，译文平实，非属上乘；②受传统儒家文化教育背景的影响，时人多深信中医医理，对西方产科学实有抵触；③中西生育观念发生了显著的冲突，西方以器械干预分娩过程，而国人推崇"睡、忍痛、慢临盆"以及"瓜熟蒂落"的自然分娩观念；④西方产科学译著不断引入，知识代谢迅速，《胎产举要》渐被淹没于时代洪流之中；⑤《胎产举要》的翻译工作由传教士等个体自发组织，译著仅靠少数机构代售，清政府未有相关政令积极向全国推广。
综上所述，作为西方产科学东渐历程之重要一环，《胎产举要》之译介，予时人思想以一定冲击，为国人变革对西医之固有观念奠定了基础。其首次系统引入的产科学知识、术语、技术和西药内容等，也为西方产科学知识的传入及相关名词的标准化提供了借鉴。
笔者在写作过程中，得到导师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韩毅研究员的精心指导，特表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