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估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患者隔离治疗期间的心理健康状态及其影响因素。
2020年2月2—16日采用网上问卷[含抑郁症筛查量表（PHQ-9）、焦虑症筛查量表（GAD-7）、患者健康问卷（PHQ-15）]的形式匿名调查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隔离病房的106例COVID-19患者的心理健康状况。
在106例COVID-19患者中，男性46例，女性60例，年龄（35.90±11.92）岁。在106例COVID-19患者中，抑郁情绪、焦虑情绪、躯体症状的检出率分别为49.06%（52/106）、56.60%（60/106）及69.81%（74/106），其中重度抑郁（PHQ-9评分>19分）、焦虑（GAD-7评分>14分）、躯体症状（PHQ-15评分>14分）患者的检出率分别为9.43%（10/106）、15.09%（16/106）、20.75%（22/106）；67.92%（72/106）的COVID-19患者有睡眠问题；24.53%（26/106）的COVID-19患者有自残自杀观念；28.30%（30/106）的COVID-19患者有心理咨询需求。无焦虑或抑郁的患者仅占39.62%（42/106）。采用秩转换的非参数检验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已婚和核酸检测阳性的患者抑郁程度较重，已婚和需要吸氧的患者躯体症状严重程度较重。
COVID-19患者存在明显的抑郁焦虑情绪及各种躯体症状，应早期识别、早期干预，避免出现极端事件如自残自杀观念等。尤其要特别关注已婚以及病情重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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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暴发后，疫情事态严峻，已经上升为公共卫生危机事件。2020年1月31日，世界卫生组织（WHO）突发事件委员会讨论通过已将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尽管COVID-19病死率远低于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 SARS），但仍有约15%的感染者进展为重症，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多器官损害、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或出凝血功能障碍等。面对突发的新应激源，大多数人会出现悲观、无助和恐慌[1]。对"非典"期间SARS患者的心理特征研究揭示，患者隔离治疗期间出现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失眠等心理应激反应，并在SARS康复后，仍有部分患者受到不同程度的慢性疼痛、乏力及失眠问题的困扰[2,3,4,5]。因此，我们旨在通过网上问卷调查的形式初步评估COVID-19患者的心理健康状况，为进一步做好COVID-19患者的心理干预工作提供依据。
于2020年2月2—16日调查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隔离病房中的COVID-19患者106例。诊断标准则参照2020年1月27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颁布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指南（试行第四版）》[6]。
本研究为横断面研究，已通过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伦理审核（批号：TJ-IRB20200101），且已获得受试者知情同意。
设计者为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同济医院神经病学教研室精神科的工作人员，实施者为隔离病房的医务人员。
（1）自制调查表收集COVID-19患者的一般情况，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态、核酸检测结果及是否需要吸氧等；（2）采用抑郁症筛查量表（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9）评估患者的抑郁情绪，每个条目为0~3分，总分0~27分，>4分为有抑郁情绪（阳性），5~9分为轻度，10~14分为中度，15~19分为中重度，20~27分为重度；（3）采用焦虑症筛查量表（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Scale-7）评估患者的焦虑情绪，每个条目0~3分，总分0~21分，>4分为有焦虑情绪（阳性），5~9分为轻度，10~14分为中度，15~21分为重度；（4）采用患者健康问卷（Patient Health Questionnaire-15）评估患者的躯体症状，每个条目0~2分，总分0~30分，>4分为有躯体症状（阳性），5~9分为轻度，10~14分为中度，14分以上为重度[7,8,9]。
采用SPSS 19.0统计学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用均数±标准差（
±s）表示，计数资料用例数和百分比表示。计数资料组间比较采用卡方检验。因本研究的指标变量为有序分类变量，故采用秩转换的非参数检验进行差异性分析。以α=0.05为检验水准，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本研究中，共发放调查问卷106份，回收有效调查问卷106份，有效率为100%。
参加调查的106例COVID-19患者中，男性46例（43.40%），女性60例（56.60%），年龄21~65（35.90±11.92）岁，文化程度在大学及以上者占62.26%（66/106），已婚者占67.92%（72/106），独居者占24.53%（26/106），有心理咨询需求者占28.30%（30/106）。具体结果详见表1。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一般情况
The demographic profile of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一般情况
The demographic profile of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 项目 | 例数 | 百分比(%) | |
|---|---|---|---|
| 性别 | |||
| 男性 | 46 | 43.40 | |
| 女性 | 60 | 56.60 | |
| 年龄（岁） | |||
| 20~35 | 54 | 50.94 | |
| 36~50 | 32 | 30.19 | |
| 51~65 | 20 | 18.87 | |
| 教育程度 | |||
| 高中及以下 | 40 | 37.74 | |
| 大学及以上 | 66 | 62.26 | |
| 婚姻状态 | |||
| 已婚 | 72 | 67.92 | |
| 未婚/离异/丧偶 | 34 | 32.08 | |
| 居住状态 | |||
| 独居 | 26 | 24.53 | |
| 与伴侣/子女/朋友共同生活 | 80 | 75.47 | |
| 其他疾病史 | |||
| 无 | 81 | 77.36 | |
| 有 | 24 | 22.64 | |
| 核酸检测结果 | |||
| 阳性 | 38 | 35.85 | |
| 阴性 | 68 | 64.15 | |
| 体温 | |||
| 正常 | 92 | 86.79 | |
| 发热 | 14 | 13.21 | |
| 是否需要吸氧 | |||
| 不需要 | 64 | 60.38 | |
| 需要 | 42 | 39.62 | |
| 家人是否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 |||
| 有感染 | 26 | 24.53 | |
| 未感染 | 80 | 75.47 | |
| 是否需要心理咨询 | |||
| 需要 | 30 | 28.30 | |
| 不需要 | 76 | 71.70 | |
对参加调查的COVID-19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进行评估，结果显示抑郁、焦虑、躯体症状的检出率分别是49.06%（52/106）、56.60%（60/106）、69.81%（74/106），其中抑郁、焦虑及躯体症状的严重程度达到重度者分别为9.43%（10/106）、15.09%（16/106）、20.75%（22/106）；24.53%（26/106）的患者有自残自杀观念；67.92%（72/106）的患者有睡眠问题。没有任何焦虑或抑郁的患者仅39.62%（42/106）。具体结果见表2。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例（%）]
The mental health status of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例（%）]
The mental health status of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 项目 | 心理状态异常程度 | ||||
|---|---|---|---|---|---|
| 阳性 | 轻度 | 中度 | 中重度 | 重度 | |
| 抑郁 | 52(49.06) | 18(16.98) | 8(7.55) | 16(15.09) | 10(9.43) |
| 焦虑 | 60(56.60) | 26(24.53) | 18(16.98) | 16(15.09) | |
| 躯体症状 | 74(69.81) | 30(28.30) | 22(20.75) | 22(20.75) | |
已婚及核酸检测阳性的患者抑郁严重程度较重（P<0.05）。具体结果见表3。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抑郁严重程度影响因素分析[例（%）]
The affecting factors of depression in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抑郁严重程度影响因素分析[例（%）]
The affecting factors of depression in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
| 指标 | 抑郁严重程度分布 | χ2值 | P值 | |||||
|---|---|---|---|---|---|---|---|---|
| 无 | 轻微 | 中度 | 中重度 | 重度 | ||||
| 婚姻状态 | ||||||||
| 已婚 | 30(28.30) | 12(11.32) | 8(7.55) | 12(11.32) | 10(9.43) | 9.956 | 0.002 | |
| 未婚/离异/丧偶 | 24(22.64) | 6(5.66) | 0 | 4(3.77) | 0 | |||
| 核酸检测结果 | ||||||||
| 阳性 | 10(9.43) | 14(13.21) | 4(3.77) | 4(3.77) | 6(5.66) | 8.091 | 0.004 | |
| 阴性 | 44(41.51) | 4(3.77) | 4(3.77) | 12(11.32) | 4(3.77) | |||
已婚及需要吸氧的患者躯体症状程度较重（P<0.05）。具体结果见表4。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躯体症状严重程度的影响因素分析[例（%）]
The affecting factors of somatic symptoms in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
106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的躯体症状严重程度的影响因素分析[例（%）]
The affecting factors of somatic symptoms in 106 patients with COVID-19 (n (%))
| 指标 | 躯体症状严重程度分布 | χ2值 | P值 | ||||
|---|---|---|---|---|---|---|---|
| 无 | 轻度 | 中度 | 重度 | ||||
| 婚姻状态 | |||||||
| 已婚 | 16(15.09) | 20(18.87) | 16(15.09) | 20(18.87) | 9.865 | 0.002 | |
| 未婚/离异/丧偶 | 16(15.09) | 10(9.43) | 6(5.66) | 2(1.89) | |||
| 是否需要吸氧 | |||||||
| 不需要 | 24(22.64) | 20(18.87) | 12(11.32) | 8(7.55) | 8.354 | 0.004 | |
| 需要 | 8(7.55) | 10(9.43) | 10(9.43) | 14(13.21) | |||
重大突发灾难性疾病可引发一场精神应激风暴，疫情下的人们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焦虑、抑郁情绪、恐慌及失眠问题[10,11]，隔离患者心理应激的程度更高[12]。COVID-19传染性强，起病隐匿，发展成重症的比例高，且目前尚无特效的治疗方法[13]。对自身疾病的恐惧、对亲人感染的担忧，加上与亲人分离、与外界隔离及支持系统缺乏等因素，导致患者出现明显的焦虑、抑郁、睡眠问题等心理异常。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COVID-19患者的抑郁、焦虑情绪、睡眠问题、躯体症状的检出率分别是49.06%、56.60%、67.92%、69.81%，不仅显著高于全国常模[14,15,16]，也高于SARS患者[17]；而且24.53%的患者有自残、自杀观念，需进行紧急危机干预；28.30%的患者有心理咨询意愿。这些结果均提示，COVID-19患者的心理问题突出，在积极治疗肺炎的同时，应高度关注其情绪变化并及时识别。
研究结果表明，心理应激和异常情绪可通过神经内分泌途径影响免疫系统，在短期和长期内造成机体损害，影响患者的康复进程及预后。焦虑状态可以改变交感神经系统的应答，激活交感神经，引起全身动脉压升高、心率加快[18]，过快的心率会增加左心室后负荷，而加重肺水肿，进一步影响COVID-19患者的肺功能。因此，这提示我们在治疗COVID-19躯体疾病的同时，不要忽视患者的情绪问题，要多与患者进行沟通，了解其内心感受，尽可能帮助患者解决其担忧的问题，并及时予以心理疏导，帮助改善COVID-19患者的预后。
心理应激可通过神经内分泌途径影响免疫系统，在短期和长期内均可对机体造成损害。因此，情绪及躯体化症状不仅影响患者当下的康复进程，而且对疾病的预后也有一定的影响[19,20]。针对埃博拉病患者的心理研究已证实心理应激可持续存在，治疗期间出现的焦虑、抑郁情绪和躯体症状也可发展为慢性[21]。因此，对住院期间研究筛查有情绪问题的患者，出院后应在社区持续随访观察，做到早期识别及早期治疗，以减少患者出院后因情绪或躯体化症状而"逛医"的情况，也减少因此导致的医疗资源浪费和医疗纠纷问题。
因此，我院的精神心理团队在疫情出现后立即开展了免费的线上心理咨询、提供危机干预电话以及免费线上自我心理调节方法、科普短文等，帮助患者度过心理危机。近期临床观察显示，心理干预后患者的情绪有明显的改善，但因观察时间太短，未对患者进行量化评估和分析。我们的后续研究会进一步扩大样本量并随访观察，以进一步的探索心理干预对COVID-19患者的疗效。
我们通过进一步分析显示，已婚患者的抑郁程度及躯体症状严重程度更严重。COVID-19传播途径主要为飞沫传播和接触传播，有高度的家庭聚集性。推测已婚患者抑郁情绪和躯体症状程度更重可能与高度的家族聚集性、担心传染给家人、家庭负担以及责任感等因素有关。核酸检测阳性患者的抑郁程度更重，提示COVID-19的确诊会增加患者的心理负担，加重抑郁。需要吸氧患者的躯体症状程度更重，提示病情较重的患者因躯体疾病本身以及过度担心等原因，更容易出现各种躯体化的症状。因此，我们在治疗COVID-19患者躯体疾病的同时，要特别高度关注已婚、核酸检测阳性患者及重症患者的心理健康状态。
本研究的局限性在于被调查患者的平均年龄比实际发病的平均年龄要小，原因有以下两点：一是由于本次研究是网上问卷调查，很多老年人因不熟悉或不会使用网络而不能完成问卷；二是老年患者相对年轻患者病情更重，而不能配合进行问卷填写。后续研究可在疫情允许的条件下，通过跟踪随访对所有的患者进行全面的心理评估。
综上所述，COVID-19患者焦虑、抑郁及躯体化症状的发生率高。在积极治疗肺炎的同时，应做到对患者的心理问题尽早识别、早期干预，做到身心同治，并防止躯体疾病与情绪问题相互影响及慢性化。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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