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卫生教育是一个以跨国因素直接或间接引起的健康问题为重点的教育领域。目前，全球卫生教育迅速发展，国外高校纷纷设立全球卫生教育机构，开展通识教育、学位项目教育和非学位项目教育等形式多样的全球卫生教育，并且采取了提供经济资助、学分认定等扶持性措施。借鉴国际经验，我国在医学教育改革中应该支持并推动全球卫生教育的发展，加强高校全球卫生教育机构建设，鼓励开展形式多样的全球卫生教育活动，并提高全球卫生教育的国际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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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全球化的疾病、气候变化、移民等问题，给全球政治经济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影响着全世界的健康，体现了建设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和加强全球卫生治理的重要性。在此背景下，需要加强全球卫生教育，培养具备全球化视野和跨学科综合知识的医学人才。全球卫生教育是一个以跨国因素直接或间接引起的健康问题为重点的教育领域[1]。在世界各地，人们对全球卫生教育的兴趣在过去十年中迅速增长，开展全球卫生教育成为国际医学教育的发展趋势。我国的全球卫生教育起步较晚，发展相对滞后，对于国外大学全球卫生教育的研究还比较少。本研究旨在总结国外高校全球卫生教育的发展概况，并在此基础之上探讨对我国全球卫生教育的启示。
教育机构的设立是全球卫生教育发展的重要标志。2008年，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社会医学系正式更名为全球卫生与社会医学系，反映了师生们对于全球卫生的兴趣日益浓厚。同年，该校公共卫生学院的人口与国际卫生系更名为全球卫生与人口系，致力于基于人口视角并通过教育、研究和服务等方式改善全球健康，所承担的教学和科研项目分布在全球60余个国家。该系拥有26名教师和208名研究人员，开设50余门课程，包括在南美洲、中东、南亚等地区开设的国际田野课程（international field courses）。来自30余个国家的126名学生在该系就读[2]。
英国牛津大学纳菲尔德医学系设有热带医学与全球卫生中心，由位于牛津大学的2个办公地点以及2个分别永久位于非洲和亚洲的研究小组构成，拥有70余名教研人员（principal investigator）和近250名研究科学家（research scientist）。该中心与东南亚、南亚、非洲等地区的多个国家开展合作，对于如何应对每年导致数百万人死亡的传染性疾病寻找解决方案。在该中心就读的研究生中，大约2/3为国际学生[3]。
与此同时，耶鲁大学设立了全球卫生研究所，剑桥大学分别设立了威康信托-剑桥全球卫生研究中心和沃弗森学院全球卫生研究中心，伦敦国王学院社会科学与公共政策部分别设立了全球卫生与社会医学系以及全球卫生与卫生合作伙伴中心，悉尼大学医药与卫生部设立了全球卫生办公室，泰国玛希隆大学设立了东盟卫生发展研究所及其下属的全球卫生协调部，南非斯坦陵布什大学设立了全球卫生学系，津巴布韦大学设立了全球卫生、公共卫生与家庭医学系等机构。
由于日益认识到全球卫生的重要性，拥有来自91个国家120余万医学生会员的医学生国际联合会（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medical students）公开呼吁医学院校将全球卫生教育纳入其课程体系[4]。美国医学院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鼓励医学生参加全球卫生教育，具体包括全球卫生领域的选修课和必修课等。1992年，亚利桑那大学开设了全美第一个正式的全球卫生课程，随后许多医学院相继效仿[5]。自2010年以来，哈佛大学医学院开设《全球卫生中的临床话题》课程，讲授如何在资源有限的环境中有效开展临床治疗以及所需要的循证知识和技能。教学内容侧重于中低收入国家发病和死亡的主要原因，涉及营养不良、疟疾、腹泻疾病、热带疾病、艾滋病、结核病和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等多种疾病，以及卫生体系、人道主义援助、全球卫生伦理和全球卫生职业发展等方面的讨论。自2012年起，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第一学年的医学生必须学习一门全球卫生教育课程——《从基因到社会》。该课程的课时为4 d，利用现代信息技术使医学生与埃塞俄比亚、乌干达、巴基斯坦、印度等国家的医学生一起学习和讨论[6]。在英国33所医学院校中，有15所提供全球卫生课程。
全球卫生教育领域的学位项目包括单独设置的学位项目、双学位项目和嵌入式项目（intercalated program）等。一项基于广泛文献评阅的研究发现，在世界范围内有101所高校提供全球卫生学位项目，但绝大部分高校位于发达国家，仅有少数高校位于中国、智利、津巴布韦等发展中国家[7]。例如，全球卫生传递医学科学硕士（master of medical sciences in global health delivery，MMSc-GHD）学位项目由哈佛大学医学院全球卫生与社会医学系设立，旨在通过提供生物社会研究、项目设计和管理等方面的教育，帮助学生成长为新兴的全球卫生提供领域的领导者。该学位项目提供严格的跨校课程，侧重于开发在资源有限环境中进行社会调查和开展医学和政策研究所需要的工具。其核心教学组成部分是一个全球卫生实地研究项目，并且要求学生在此基础上完成学位论文。目标在于培养具有以下能力的毕业生：能够使用定性、定量和混合方法设计和完成严格的研究；能够确定并解决影响全球卫生的关键问题；能够规划和领导计划的实施，以改善资源有限等环境中人们的健康状况。课程内容涵盖定量方法、定性方法、监测和评价方法、全球卫生服务管理和研究伦理，以及与卫生保健相关的社会科学理论观点[8]。在攻读医学博士（doctor of medicine，MD）学位的第三年至第四年间，哈佛大学医学院为MD学生提供攻读医学科学硕士（master of medical science，MMSc）学位的机会，全球卫生传递是可选的MMSc专业方向之一[9]。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所设置的人口健康科学专业哲学博士学位（PhD in population health sciences）项目是一个多学科研究学位项目。全球卫生与人口是该项目的5个专业方向之一，所关注的研究问题包括全球健康公平、健康的社会决定因素等。自1974年以来，哈佛大学医学院的MD-PhD双学位项目则为经过选拔且高素质的医学生同时攻读MD与PhD学位提供奖学金，以培养下一代前沿且多种多样的医学科学家。其中，可以选择攻读人口健康科学专业全球卫生与人口方向PhD学位[10]。
英国大学的全球卫生教育发展与北美大学相当，拥有欧洲最多的本科和研究生学位项目[11]。其中，伦敦国王学院生命科学与医学部设有全球卫生嵌入式理学学士学位项目和全球卫生理学硕士（master of science，MSc）学位项目，学制均为全日制1年。在招生对象方面，前者为在读的医学本科生，后者主要为已获得学士学位的学生。牛津大学医学科学部在全球卫生领域设有3个全日制理学硕士学位项目，分别是全球卫生科学与流行病学理学硕士、全球卫生建模理学硕士（MSc modelling for global health）、国际卫生与热带医学理学硕士。其中，全球卫生科学与流行病学理学硕士学位项目侧重于人口健康研究中流行病学的应用，为探讨过早死亡的负担及其原因的决定因素寻找可靠的研究证据，并提供在大型流行病学研究中进行统计分析的培训；全球卫生建模理学硕士学位项目则侧重于数学建模、科学编程、全球卫生筹资等内容；国际卫生与热带医学理学硕士学位项目侧重于在资源有限环境中研究人口健康的主要挑战，并在全球卫生问题分析方面提供培训，包括定量与定性研究方法、卫生政策、系统研究与公共卫生等方面内容[12]。该大学热带医学与全球卫生中心则通过纳费尔德医学系奖学金项目培养热带医学与全球卫生等方向的博士研究生。该奖学金为全奖，来自任何国家的杰出候选人都可以不受限制地进行申请。
在澳大利亚，悉尼大学公共卫生学院设有全球卫生硕士学位项目，培养内容包括公共卫生核心能力的锻炼，以及成为全球卫生从业人员的专业机会。学生需要学习流行病学、生物统计学和定性研究方法等公共卫生技能，以及妇幼卫生、营养、环境卫生、气候变化、人道主义紧急情况、卫生政策、传染病和非传染病等广泛主题，以及如何基于证据制定政策[13]。在非洲，津巴布韦大学的公共卫生理学硕士学位项目可以选择攻读全球卫生方向；开普敦大学的医学科学硕士学位项目可以选择攻读全球外科方向。
校内全球卫生教育项目所针对的对象为在校生，具体形式多种多样。根据地点不同，可分为国内或国际项目；根据内容不同，可分为学习或实习项目。例如，剑桥大学全球卫生实习计划（Cambridge global health internship scheme）由剑桥大学职业服务部和在世界卫生组织工作的一名校友共同发起，其目标在于为剑桥大学学生创造在全球卫生机构工作以获得实践经验的机会。在起始阶段，该计划仅与位于日内瓦的世界卫生组织总部合作。目前，可在多家国际组织提供实习岗位，包括位于纽约的联合国女性组织、位于日内瓦的联合国人权高级委员会办公室、位于开罗的世界卫生组织东地中海地区代表处。该计划自启动以来不断壮大，已有近300名学生参与，其中很多人已经在全球卫生、人权、国际发展等领域获得高级职位[14]。牛津大学则设有全球卫生研究毕业后证书项目、全球卫生建模培训项目等。
建立并完善全球卫生领导力项目（global health leadership program）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为医学生提供跨学科国外学习机会的重要举措。该项目目标在于通过文化、临床知识和技能的交流，培养未来的全球卫生领导人。项目基本内容包括：出发前培训、可选修的短期实习、WHO所倡导的急救和基本外科治疗培训、教师指导下的国外临床实践、跨学科学术研究以及出发后的情况汇报。在国外期间，学生在多学科、跨专业的环境中学习和工作，与其他国家医学、护理和公共卫生学院的学生一起参与一个学术项目，还可以选择在国外政府或非政府组织实习，以获得更多的全球卫生经验[15]。
哈佛大学全球卫生研究所设有本科生暑期研究与实习项目，提供了将课堂所学知识和技能与现场复杂问题相联系的机会。研究与实习地点包括哈佛大学校园，也遍布全世界，活动时长为10周。哈佛大学所有学院非当年毕业的本科生均有资格申请，入选者可获得交通、餐饮和住宿等方面资助。具体活动包括参与或独立开展全球卫生研究，去医院和社区诊所开展现场工作，在非政府组织或国际组织实习等[16]。
与校内项目有所不同，暑期项目的培训对象一般以校外专业人员为主。例如，全球卫生传递强化项目是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提供的暑期非学位项目，每年7月在线上课。该项目为已经有一定卫生保健从业经验的专业人员提供全球卫生服务概念和技能方面的培训，面向在职卫生专业人员招生，鼓励国际人士申请，但不接受在读本科生申请。此外，该学院免疫与传染病系开设全球传染性疾病暑期项目，针对人群为希望获得资源有限地区主要传染性疾病高级培训的学生、公共卫生专业人员、临床医生和科学家。该项目的教学围绕2个核心课程，即媒介传播与人畜共患传染病、水性与食源性传染病。学员必须完成上述2门课程和1个第三门课程，才能获得结业证书。如果在一个暑期没有学完，可在以后暑期再次入学。对于第三门课程，可以在流行病学、生物统计、卫生提供等领域选择学习。授课教师来自哈佛大学医学院、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麻省总医院、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等机构，采取混合教学的方式。学员可以在哈佛大学参与课程学习，也可以在家中、工作单位或其他任何地方远程学习。申请者必须已经拥有学士学位证书，已完成或正在攻读生物医学和（或）公共卫生研究生学位[17]。
加拿大麦吉尔大学暑期学院也为学生和专业人士提供全球卫生短期课程。自2015年以来，共开设了52门课程，过去7年共有4 851名学员。参与学习者是来自大学、研究机构、政府和非营利组织以及行业的学生或在职专业人员，鼓励来自中低收入国家的申请者。2023年，所开设的课程包括康复机构中残疾的全球考虑、全球卫生诊断、卫生体系建设与全球治理、人口迁移与健康导论、全球传染病研究中的质性方法、数字健康等；所采取的教学方式包括在线、线上线下混合等，疟疾与人兽共患寄生虫病课程则需要学习者亲自到实验室学习。
为了推动全球卫生教育的发展，国外大学采取了提供经济资助、学分认定等一系列扶持性措施。例如，哈佛大学全球卫生研究所伯克全球卫生奖学金项目（Burke global health fellowship program）为博士后和年轻教师提供经费支持，以在全球卫生领域开展创新性研究、课程开发和教学等工作，并促进年轻师资的职业发展。该奖学金项目分为全球卫生研究奖、全球卫生课程开发奖、气候与健康研究奖3种类型[18]。对于参加全球卫生与卫生政策项目的学生，有资格申请会议资助，用于支付参加学术会议的交通费和相关费用。资助对象为有意宣布全球卫生与卫生政策为第二学习领域的哈佛大学在读本科生[19]。
剑桥大学露西·卡文迪许-三一全球卫生奖学金每年为每名受资助者提供3万英镑的经济资助。该奖学金覆盖本国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也可以覆盖大部分国际学生的学费[20]。除面向一般学生的奖学金外，牛津大学为全球卫生保健领导力理学硕士学位项目学生提供专设的奖学金，分别是女生奖学金和院长奖学金。
在日本80所医学院校中，有70所为医学生提供国外交流项目并授予学分。日本医学院校还通过费用减免、提供住宿补贴等形式予以支持，促进了人才培养，对于加强国际伙伴关系和合作也发挥了积极作用[21]。
全球化加速了健康风险的传播，某个国家或地区的健康威胁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全球问题，产生广泛的影响。健康问题日益成为全球性问题，关系到全人类的发展、健康与安全。在此背景下，全球卫生人才的培养是应对全球健康挑战、加强全球卫生治理的基础性工作，也是保证一个国家在全球卫生事务话语权的重要保障。高收入国家高校全球卫生学位项目的广泛设立及其人才培养，对于全球卫生领域权力的不平衡产生了重要影响[7]。自20世纪80年代起，美国就推出了适应全球竞争的相关战略，重视医学生全球卫生胜任力的培养[22]。近年来，我国提出了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打造健康丝绸之路等重大国家战略。为了更好地响应国家战略与国际需求，在医学教育改革中应及时调整聚焦于满足国内医疗卫生服务需求的传统视角，积极推动全球卫生教育的发展，重视高层次全球卫生人才和医学生全球卫生胜任力的培养。
高校全球卫生教育机构是全球卫生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关键平台，也可以在全球卫生国际合作与交流、政策咨询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伴随全球卫生挑战的不断突显，发达国家大学纷纷开始设立全球卫生学系、中心、研究所等相关机构，并且拥有雄厚的教学研究队伍与国内外教学资源，对于推动全球卫生教育的繁荣与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近年来，我国高校所设立的全球卫生教育机构有所增加，呈现良好的发展势头。其中，北京大学成立了全球卫生学系、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全球卫生研究院，复旦大学和四川大学的公共卫生学院分别成立了全球健康研究所。然而，仍然存在机构数量偏少、师资不足、教育与研究基础薄弱等问题，需要得到进一步发展与提高。在此过程中，既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也应当注重争取国外和社会资源的投入。
国外众多大学已将全球卫生建设成为一个综合性、跨学科的教学与研究领域，鼓励医学生参加全球卫生课程学习、国内外访学、攻读学位等形式多样的全球卫生教育，教学内容涉及全球疾病负担、全球卫生实践和服务的多样化、中低收入国家健康状况、资源匮乏环境中的医疗卫生服务等主题。在我国，一些医学院校为医学生提供海外短期交换学习、联合培养并攻读第二学位等国外学习机会，若干院校还设立了全球卫生方向学位项目。然而，绝大多数医学院校尚未给予全球卫生足够的重视，只有少数院校开设全球卫生教育课程[23]。在未来，还需要为医学生提供更多的全球卫生教育机会，并重视通过学位项目加强高层次全球卫生人才的培养。
全球卫生主要关注健康不公平、跨境健康问题与挑战，国际交流与合作是全球卫生教育的核心组成部分。在发达国家高校，全球卫生教育的国际化程度极高，不但教学项目分布于多个国家，特别是非洲、南美、东南亚等地区中低收入国家，而且国际学生与拥有国际背景的师资均占很高比例，从而为全球卫生人才培养和解决相关全球卫生问题提供了极佳的教育环境。因此，在推动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过程中，全球卫生教育更应当先行，特别是应注重在欠发达国家拓展国际合作教学项目，并有计划地增加国际学生的招收数量。
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