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是抵御外界刺激、减少水分散失、参与体温调节和激素分泌的重要器官，而皮肤的健康美丽更是直接影响个体的社会心理学功能。为了更好地推动中国皮肤科领域的研究创新，中华医学会和欧莱雅集团在2003年联合启动了"中国人健康皮肤/毛发研究项目"，15年间共资助150项研究课题。前期报道总结了头皮和毛发领域的研究成果^[1]，本文总结皮肤研究项目的主要成果。

皮肤的无创性检测方法能快速、客观、灵敏地获得皮肤各项生理指标，如角质层含水量、经表皮水分丢失（TEWL）、皮脂含量、pH值等。通过比较不同状态下的皮肤形态、理化特性和生理功能，可用于评估皮肤的健康状态及皮肤疾病的疗效评价。陶荣等^[2]观察了90例青年女性主观皮肤类型与皮肤屏障功能的关系发现，中性皮肤的屏障功能最好，干性皮肤和油性皮肤均出现一定程度的屏障功能障碍：油性皮肤以角质层完整性受损为特点，而干性皮肤的角质层黏合力减弱更为显著。孙素姣等^[3]在154例敏感性皮肤志愿者中发现，与单纯敏感性皮肤相比，皮肤敏感伴有痤疮时皮脂含量较高，伴有激素依赖性皮炎时TEWL较高，伴有干燥性湿疹和特应性皮炎（AD）时皮脂含量和角质层含水量较低而TEWL较高，提示皮肤屏障功能损伤在不同的皮肤敏感状态之间存在差异。江文才等^[4]应用无创性检测技术检测90例痤疮志愿者皮肤生理参数，发现轻中度痤疮治疗后TEWL、浅表皮肤血流灌注量和真皮厚度均低于治疗前，提示上述生理指标对于痤疮治疗的早期疗效评价具有一定的应用价值。

皮肤生理指标存在昼夜和季节性变化。钱革等^[5]分析40例油性皮肤志愿者面部皮脂分泌的昼夜和季节差异发现，白天清醒状态下的皮脂分泌水平高于夜间睡眠状态，皮脂分泌水平在夏季最高、冬季最低。万苗坚等^[6]研究季节变化对广州地区健康女性面部皮肤弹性的影响发现，皮肤角质层含水量、粗糙度和弹性均表现出秋冬季较差、春夏季较好的趋势。袁肖海等^[7]比较40例健康志愿者不同季节、部位对紫外线诱发红斑反应强度的差异，提示春季皮肤对紫外线的敏感性最高。

皮肤生理指标也随着年龄增长而发生变化。许利平等^[8]对124例14 ~ 70岁重庆地区健康女性的鼻部肤色指标进行检测，结果显示，肤色明度随年龄增长先升高后下降，在22 ~ 35岁年龄段达峰值，而红度和黄度则表现出随年龄增长逐渐升高的趋势。王懿娜等^[9]在848例杭州地区居民横断面调查中发现，年龄、日晒时间、Fitzpatrick皮肤类型和主观皮肤类型是皮肤衰老的主要影响因素，而情绪心理因素也可能加速皮肤衰老。

上述研究对中国人群的皮肤生理特征以及多种内源性和外源性因素的影响进行了初步探讨。研究表明，皮肤生理指标受到皮肤类型、病理状态、季节、年龄等多种因素的影响。随着无创性检测方法的发展，针对皮肤生理指标的研究更趋于由表及里、多维度、精细化，而对于具体指标波动的意义和调控的内在机制仍需进一步研究加以阐释。

紫外线等外源性因素能诱导皮肤细胞DNA损伤、蛋白质表达改变，从而加速皮肤衰老。王懿娜等^[10,11]研究发现，线粒体DNA的4 977 bp缺失可作为皮肤自然老化的生物标志物，而3 895 bp缺失则与中波紫外线照射更为密切，可作为皮肤光老化的生物标志物。陈爱军等^[12]通过对比曝光和非曝光部位表皮的蛋白质表达成功鉴定出21种差异表达蛋白，为进一步揭示皮肤衰老的分子机制奠定了基础。

多种内源性因素也可能对成纤维细胞和胶原蛋白代谢产生影响。韩晓琳等^[13]研究发现，在细胞衰老的过程中，表观调控因子组蛋白去乙酰化酶4（HDAC4）与沉默信息调节因子1的表达呈正相关，而敲除HDAC4基因会导致人成纤维细胞提前衰老，提示HDAC4在皮肤细胞衰老调控中的作用。盛晚香等^[14]观察雌激素对真皮成纤维细胞增殖的影响发现，17β-雌二醇在低浓度时可促进成纤维细胞的增殖，抑制衰老相关β半乳糖苷酶的表达。杜云鹏等^[15]将真皮成纤维细胞与脂肪干细胞共培养，观察到成纤维细胞的增殖和胶原蛋白合成增加，而基质金属蛋白酶1（MMP-1）的表达明显降低。李晓荟等^[16]研究发现，在机械牵拉刺激作用下，真皮成纤维细胞被拉长并沿应力方向排列，胶原蛋白合成相关蛋白的表达明显上调，而分解相关的MMP-1表达未见明显变化。

多种中药成分已有抗衰老应用的临床报道。谢少琼等^[17]和周南等^[18]应用HaCaT细胞氧化应激损伤模型验证了不同中药成分的保护作用：经灵芝多糖预处理后，转录组分析结果显示，103个基因表达上调，378个基因表达下调，差异表达基因主要集中于细胞生长相关通路，提示灵芝多糖可能通过调控细胞生长过程延缓皮肤衰老；经银杏叶提取物预处理后，HaCaT细胞在接受长波紫外线照射后表现出更高的细胞增殖活性、更低的脂质过氧化水平和更高的抗氧化酶活性，表明银杏叶提取物对长波紫外线介导的氧化应激损伤和光老化具有潜在的保护作用。

上述研究基于中国人群皮肤样本初步探讨了皮肤衰老的生物标志物以及与胶原代谢相关的调控因素，并对中药成分的抗衰老作用进行了机制研究。研究指出，紫外线照射等外源性因素和基因、激素等内源性因素对成纤维细胞增殖和胶原蛋白合成有着关键影响，多种中药成分在皮肤衰老过程中显示出调节和保护作用，为皮肤抗衰老方案的制订提供了参考依据。

黑色素细胞功能紊乱在临床上可导致多种色素性皮肤病。唐建兵等^[19,20,21]对黄褐斑皮损进行组织学研究，发现黄褐斑皮损表皮全层的黑色素含量增加，且主要分布于表皮基底层和钉状突，多伴有老化的组织学表现。免疫组化染色显示，雌激素受体β在皮损表皮各层均为阳性且在基底层表达最强，而在正常皮肤中表达较弱，提示雌激素可能参与黄褐斑的发病；而角蛋白10在黄褐斑皮损基底上层高表达，可能与表皮细胞过度分化、皮肤老化有关。刘子重和雷铁池^[22]借助透射电镜研究白癜风皮损的超微结构，观察到白癜风皮损存在表皮钙离子梯度消失和板层脂膜结构紊乱，提示黑色素可能对表皮渗透性屏障结构的完整性具有保护作用。

天然植物和中药成分在色素性皮肤病的治疗中有着广泛的应用。郑锦芬等^[23]研究了白藜芦醇对体外培养的人黑色素细胞的细胞毒性作用，结果显示，白藜芦醇浓度≥ 50 μmol/L时黑色素细胞的形态和活性均发生明显变化，而浓度≤ 10 μmol/L时无细胞毒性作用。陈玮莹等^[24]利用体外培养模型研究七白膏方剂对黑色素细胞的作用机制，发现其提取物能调节黑色素细胞增殖，抑制酪氨酸酶活性，减少体外黑色素的合成，从而干预体外人黑色素细胞的代谢。

多种生物活性分子参与了黑色素细胞的生物学功能，可能作为潜在的治疗靶点。郑锦芬等^[25]研究了内皮素1对培养的黑色素细胞的调控作用，发现一定浓度的内皮素1可有效促进人黑色素细胞增殖和树突形成，提高酪氨酸酶活性，增加黑色素合成。唐建兵等^[26]针对雌激素的研究显示，在10^-6 mol/L的最适浓度下，己烯雌酚同样能促进黑色素细胞增殖，提高酪氨酸酶活性，进而促进黑色素合成。王子玉等^[27]研究发现，细胞自噬在重组人精氨酸酶诱导的黑色素瘤细胞凋亡过程中可能发挥保护作用，重组人精氨酸酶联合自噬抑制剂氯喹能进一步促进黑色素瘤细胞凋亡，有望作为黑色素瘤的联合治疗方案，提高抗肿瘤效果。

上述研究通过黑色素细胞的体外培养和鉴定、皮损取材和组织学等方法揭示色素性皮肤病的病理特征和发生机制，研究提示，色素性皮肤病不单纯是黑色素含量和分布的问题，同时可能与皮肤屏障、衰老、激素等因素相关。天然植物、中药成分和生物活性分子对黑色素细胞增殖和黑色素合成的调节作用在相关疾病治疗领域具有一定的应用前景。

已知聚丝蛋白（FLG）基因型与AD和寻常型鱼鳞病有关。张卉等^[28]分析261例AD患者FLG基因多态性与AD发病及临床表型的相关性，指出中国汉族人群中FLG基因不同的多态性位点可能是哮喘、食物敏感等AD相关临床表型的危险因素。钱秋芳等^[29]调查了上海市某中学334例青少年志愿者FLG基因型及其与AD和寻常型鱼鳞病的关系，结果显示，青少年FLG基因高频突变率达8.42%，并且寻常型鱼鳞病患者该突变率高于AD相关的寻常型鱼鳞病患者，推测FLG基因是寻常性鱼鳞病的半显性遗传因素。

有研究表明，白细胞介素13（IL-13）通过下调屏障相关蛋白参与AD屏障功能损伤机制。曾跃平等^[30]研究发现，miRNA-143能下调IL-13受体蛋白IL-13Rα1的表达水平，从而减轻IL-13对FLG、兜甲蛋白、内披蛋白等表皮屏障结构蛋白表达的抑制，因而有望成为AD潜在的治疗靶点。柏乾明等^[31]的研究显示，肥大细胞类胰蛋白酶引起人真皮微血管内皮细胞渗透性增加，同时伴有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EGF）及其受体（VEGFR）表达上调，该过程可被类胰蛋白酶抑制剂、抗VEGF抗体和VEGFR抑制剂阻断或部分阻断，提示VEGF可能介导类胰蛋白酶引发的血管渗透性增加，这一发现也为皮肤变态反应的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

上述研究基于中国人群样本初步探讨了FLG基因型在AD患者中的表达特征及其与临床表型的关系、AD屏障功能损伤机制以及皮肤变态反应相关血管渗透性增加的调控机制。这些研究成果对于了解中国人群FLG基因型与AD之间的关系、制订改善AD屏障功能损伤和皮肤变态反应相关的血管渗透性增加的干预策略均具有提示意义。

综上，"中华医学会-欧莱雅中国人健康皮肤/毛发研究项目"在助力提高中国皮肤科医生科研能力的同时，在中国人群的皮肤研究方面获得了重要的临床和基础研究成果。这项与中华医学会长达15年的战略合作体现了欧莱雅集团对于"地缘化妆品科学（geocosmetics）"的长期坚守和实践——只有通过与中国皮肤科医生加深合作，获得对中国人群健康皮肤/毛发的准确认识，才能有针对性地制订相应的预防保健和化妆品研发策略，更好地推动中国人皮肤/毛发健康和美丽事业的发展^[1]。

科学评审委员会名单（排名不分先后）：马圣清、王家璧、冯信忠、朱学骏、刘玮、陈洪铎、张学军、张建中、陆前进、李利、郑敏、项蕾红、王宝玺、徐文严、高兴华、崔勇、赖维、廖康煌、虞瑞尧、陆洪光、杨蓉娅、范卫新、高天文、郝飞、程波、雷铁池、郑捷、章星琪、潘小川、Stéphane Commo、Jacques Leclaire、Rainer Schmidt、Didier Saint-Léger、Michèle Verschoore、Bruno A Bernard、甄雅贤、蔡臻子、Olivier de Lacharrière、Andrew Ste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