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敏性紫癜(Henoch-Schönlein purpura,HSP),又称为免疫球蛋白A血管炎,是最常见的儿童血管炎,可累及皮肤、胃肠道、关节和肾脏,糖皮质激素为合并消化系统症状的HSP的常规治疗方案。鉴于糖皮质激素的不良反应,临床上常联合抑酸剂治疗,包括H2受体拮抗剂和质子泵抑制剂。抑酸剂可能通过缓解消化道症状、辅助治疗HSP继发性急性胰腺炎、抑制幽门螺杆菌、减轻激素不良反应对HSP发挥治疗作用。但目前研究较少,仍需进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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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敏性紫癜(Henoch-Schönlein purpura,HSP),又称为免疫球蛋白A血管炎(immunoglobulin A vasculitis,IgAV),是最常见的儿童血管炎。HSP好发于秋冬季和春季,据报道,其年发病率达3/10万~26.7/10万,病理学表现为以IgA1免疫沉积、补体因子和中性粒细胞浸润为特征的血管炎症,可累及皮肤、胃肠道、关节和肾脏[1]。目前儿童HSP胃肠道症状常规治疗方案为糖皮质激素,对于糖皮质激素治疗无效、症状严重或伴有肠出血、肠梗阻等严重并发症者可静脉应用丙种球蛋白,但部分患儿应用丙种球蛋白后出现肾衰竭[2]。作为HSP首选治疗的糖皮质激素存在消化道溃疡、出血、穿孔等不良反应的风险,长期应用影响儿童生长发育,因而临床上为减轻腹部症状、减少糖皮质激素用量,常联合应用抑酸剂缓解HSP腹部症状,但指南中并未做常规推荐,其疗效尚有待商榷。本文旨在对抑酸剂对HSP腹部症状的治疗作用及可能机制加以分析。
目前临床常用的抑酸剂包括H2受体拮抗剂(H2-receptor antagonists,H2RAs)和质子泵抑制剂(proton pump inhibitors,PPIs)。壁细胞负责胃酸分泌,有助于消化食物、吸收矿物质和破坏进入胃内的细菌[3]。H2RAs能选择性地阻断壁细胞膜上的H2受体,抑制胃腺中胆碱能和胃泌素诱导的胃酸分泌,起到抑制基础胃酸分泌和食物刺激的胃酸分泌作用。壁细胞表达的H+,K+-ATP酶调节胞质H+与胞外K+的交换。H+,K+-ATP酶分泌到胃腔的H+与管腔Cl-结合形成胃酸HCl是胃酸分泌的最终过程。PPIs靶向抑制H+,K+-ATP酶,效果强于H2RAs,且作用持续时间更长[3,4]。
儿童HSP患者较成人更易出现腹痛症状,在10%~40%的患者中,胃肠道表现可能先于皮肤紫癜[5]。国外对16例HSP患者进行的胃肠道病理组织学检查观察到,HSP患者最常见的胃肠道病理改变并不是血管炎,而是以小肠和结肠内的中性粒细胞浸润为主,其中十二指肠最常见,部分可表现为严重的糜烂性十二指肠炎,一些病例也有嗜酸性粒细胞浸润。虽然所有病例均可见固有层出血,但仅4例包含白细胞增生性血管炎,而受累的血管都是固有层内的小毛细血管[6]。以此来看,消化道黏膜的炎症为HSP最常见的胃肠道病理改变。
目前临床上常将PPIs作为嗜酸细胞性胃肠道疾病的基础治疗[7],可能是通过抑制Th2过敏途径,下调了细胞因子表达、恢复病理性扩张的细胞间隙和随之增加的黏膜通透性而发挥作用[8],提示PPIs具有非特异性抗炎作用。因而,有理由认为PPIs可改善以黏膜炎症为主要病理表现的HSP相关胃肠道症状。
少数HSP可伴随胰胆管系统受累,包括胰腺炎、非结石性胆囊炎、胆囊炎和胆囊穿孔[9,10,11],肝胆管受累的患者查体可发现右上腹疼痛、压痛和肝大,超声显示肝脏肿大,胆囊壁增厚,也有HSP伴原发性胆汁性肝硬化的病例报道,自身抗原特异性IgA抗体可能参与其发病[11]。极少数HSP患者甚至可以急性胰腺炎起病[12],大多数症状轻微,但少数病例可能发展为出血、坏死和假性囊肿[11],实验室检查可见淀粉酶及脂肪酶升高,影像学观察到胰腺弥漫性肿胀[13]。此时,在应用糖皮质激素、生长抑素的基础上,抑酸剂可起到辅助治疗作用[13]。因PPIs可通过抑制胃酸分泌而间接抑制胰腺分泌,对胰腺炎并发的上消化道出血起到积极的治疗作用[14];此外,严重的急性胰腺炎可诱发急性胃黏膜病变,有证据表明,H2RAs和PPIs可预防胰腺炎导致的急性胃黏膜病变的发生[15]。因此,对于HSP并发的急性胰腺炎,抑酸剂为重要的治疗手段。
幽门螺杆菌是一种微需氧性革兰阴性细菌,可通过口-口或粪-口途径传播,全球约有44亿人感染[16]。幽门螺杆菌进入胃腔后,在胃窦和胃体等特定部位定植,通过尿素酶、细菌形态和鞭毛介导的运动与恶劣的胃环境相互作用,并通过细胞膜蛋白与宿主上皮细胞上的受体相互作用,并建立永久性感染[17]。幽门螺杆菌感染对胃功能有多种影响,是消化性溃疡、萎缩性胃炎和胃癌发生的危险因素[18]。幽门螺杆菌可增加胃泌素分泌、抑制调节胃酸分泌的负反馈调节机制,导致胃酸分泌增加,并通过促炎细胞因子形成胃内稳态,诱导并维持胃黏膜炎症,导致胃腺的进行性丧失[18,19]。
有研究表明,HSP与幽门螺杆菌感染具有显著相关性。在幽门螺杆菌感染高发地区,HSP发病率显著升高,根治幽门螺杆菌有助于改善HSP的临床症状,减少HSP的复发[20]。抑酸剂,尤其是PPIs,在幽门螺杆菌的治疗中起重要作用[21,22]。一方面,因幽门螺杆菌在几乎中性的pH值(6~7)下进入复制期,对抗生素敏感性增加,在酸性pH值(3~6)下变成对抗生素有抵抗力的球形,而PPIs可增加胃内pH值,使细菌保持复制状态,可增加幽门螺杆菌对抗生素的敏感性[23];另一方面,PPIs对幽门螺杆菌也有直接的抗菌活性[24],可能是由于PPIs与幽门螺杆菌细胞膜的脂质成分相互作用,破坏细胞结构和活性,抑制生长[25]。
鉴于儿童生长发育及药物代谢特点,若无消化性溃疡、胃MALT淋巴瘤、慢性胃炎、胃癌家族史、不明原因的难治性缺铁性贫血和长期服用非甾体抗炎药的计划,儿童幽门螺杆菌感染不建议常规检测和治疗[21]。但对于HSP患儿,若消化道症状明显,应用PPIs抑制幽门螺杆菌活性可能起到减轻症状的辅助作用。
虽然系统回顾显示糖皮质激素不能预防HSP并发症的发生,不应该预防性使用[26],但对于消化道症状严重的HSP患儿,糖皮质激素是目前较为公认的可较快改善HSP腹部症状、缩短腹痛持续时间的治疗药物[27],作为常规治疗手段。而使用全身糖皮质激素治疗也可能造成胃肠道不良反应,包括胃炎、消化性溃疡和胃肠道出血[28]。一方面,糖皮质激素可损伤胃黏膜表面上皮细胞引起胃糜烂,抑制前列腺素合成酶和过氧化物酶,阻断前列腺素对胃的保护作用,提高内源性H2O2水平,使活性羟自由基产生增多、一氧化氮水平降低,导致胃黏膜损伤的进一步增加。另一方面,糖皮质激素可引起胃酸和胃蛋白酶分泌增加,进而引起消化性溃疡的加重[29]。另外,也有研究发现,应用糖皮质激素可能使急性胰腺炎的风险增加[30]。因而单纯应用糖皮质激素治疗有加重HSP患儿消化道症状和胃肠黏膜损伤、诱发消化系统并发症的风险。而PPIs对糖皮质激素引起的胃溃疡和胃出血可能有预防作用[30]。因此,对于需要应用较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的儿童HSP患者,原则上联合应用抑酸剂可增加用药的安全性,但需大量临床研究证实。
有临床研究表明,应用H2RAs西咪替丁治疗后,HSP患儿消化道症状、皮疹、关节肿痛消失时间缩短,血清IgA、IgM、补体C3、CRP、IL-6、IL-10、TNF-α水平减低[31]。国内最新儿童研究显示,相比于单纯应用糖皮质激素治疗,联合应用PPIs奥美拉唑的HSP患儿腹痛消失时间、皮疹消退时间、大便潜血转阴时间均缩短,血清炎症因子IL-4、IL-6水平降低,且无明显不良反应[32]。以上研究表明,从临床观察来看,抑酸剂对于缓解HSP患儿的临床症状、降低炎性反应起到一定作用,但其实际作用效果需要进行队列研究以探索验证,作用机制尚需试验及临床研究证实。
对于极少数病例,PPIs的应用可能造成不良反应,最常见的包括头痛、恶心、腹痛、便秘、肠胃胀气、腹泻、皮疹和头晕,极少数可发生罕见的严重不良反应,如肾小管间质肾炎,严重者可造成危及生命的急性肾损伤。另外长期应用PPIs可能造成艰难梭菌感染风险增加,而H2RAs可能没有此项风险[33,34]。因此,对于伴随腹部症状的儿童HSP患者是否需要常规应用抑酸剂,其药物选择及疗程仍需进一步研究。
综上所述,HSP是最常见的儿童血管炎,常引起消化道症状,糖皮质激素为其常规治疗方案。而糖皮质激素可能造成消化系统不良反应,长期应用可能影响儿童生长发育,因而临床上为减轻腹部症状、减少糖皮质激素用量,常联合应用抑酸剂。目前临床常用的抑酸剂包括H2RAs和PPIs,其对HSP治疗作用可能与缓解消化道症状、辅助治疗HSP继发性急性胰腺炎、抑制幽门螺杆菌、减轻激素不良反应有关。国内临床研究证实抑酸剂能够改善HSP胃肠道症状,但鉴于研究较少及药物潜在的不良反应,其作用效果、机制、药物的选择和疗程仍有待深入研究。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