菥蓂(子)作为药品正名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并一直沿用至今。菥蓂(子)的原植物是今十字花科菥蓂属植物菥蓂Thlaspi arvense L．，全草和种子都可入药。然而，古代多家本草文献对菥蓂(子)的原植物来源记载较混乱，特予以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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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菥蓂为十字花科菥蓂属植物菥蓂Thlaspi arvense L．的干燥地上部分，其种子(菥蓂子)可单独入药。中国大部分地区均有分布，主产于江苏、浙江、湖南、安徽等地，生于旷野路旁、田畔、沟边或麦田中。菥蓂子作为中药最早收载于汉《神农本草经》，被列为上品，而其有文献可考的药用历史最早见载于先秦时期成书的医学方书《五十二病方》，至今已达2 500多年。为了更科学有效地开发、利用菥蓂资源，此文通过查阅古今文献中有关菥蓂(子)的记载并结合现代研究，对之进行名称、原植物、药用3方面的考证，同时以之为例来展现祖国历史悠久、灿烂辉煌的中药文化。
最早对菥蓂进行训释的是战国《尔雅·释草》："菥蓂，大荠"，郭璞注曰："似荠，叶细，俗呼之曰老荠。"[1]汉《说文解字》："蓂：析蓂，大荠也。从艸冥声"，段玉裁注曰："此荠当作齐。许君荠为蒺黎字，则荠菜必当作齐，如洛为归德水名，则知豫州水名必作雒也。《说文解字》字多与《尔雅》异，后人依《尔雅》改之。《释草》曰：菥蓂，大荠。郭云：似荠叶细。按：此齐菜中之一种也。"[2]
菥蓂子作为药品正名最早收载于汉《神农本草经》并列出了其3个异名："菥蓂子，一名蔑菥，一名大蕺，一名马辛。"[3]魏《吴普本草》记载了菥蓂的3个异名："菥蓂，一名析目，一名荣冥，一名马驹。"[4]其后的多家本草文献如《名医别录》《本草经集注》《新修本草》《本草图经》《本草纲目》等在收载本品时均以菥蓂(子)作为药品正名。明《救荒本草》中载有遏蓝菜[5]，实乃菥蓂，明《滇南本草》则称之为甜葶苈子(麦蓝菜、麦蓝菜子)[6]。清《植物名实图考》记载了菥蓂的两个异名："菥蓂，大荠，即今花叶荠，一名水荠，叶细碎，味淡。"[7]
现代本草文献也以菥蓂(子)作为药品正名收载本品并记载了不少它的异名，《本草释名考订》较全面地载录了它的异名和各地的俗名："老鼓草(《中国药用植物志》)，瓜子草、苏败酱(《中药志》)，洋辣罐(《辽宁经济植物志》)，苦秸、斜铲铲(《甘肃中草药》)，败酱草(江苏、浙江、上海、安徽、福建、湖北、湖南、江西、广东、贵州、四川西昌)，野榆钱(陕西、内蒙古)，罗汉草、臭壁草、臭虫草、香虫草、乌蓝草、臭龟草、灯盏蒿(江苏)，野油菜、苦工菜、响铃草、雀儿菜(四川)，犁头菜、菥目(陕西)，大荠菜、辣辣根(河南)，土葶苈(云南)，苦菜(安徽)，大铲铲草(青海)，罗汉菜(上海)，苦稽(甘肃)，小山菠菜(山东)，犁头草(山西)，南败酱(湖北)。"[8]
由上述可知，菥蓂(子)之名最早见载于《尔雅》，作为药品正名最早收载于《神农本草经》，其后的历代本草文献在收载本品时均以菥蓂(子)作为正名，并一直沿用至今。最新出版的《中国药典》[9]以及中药辞书类文献《中药大辞典》[10]《现代中药学大辞典》[11]等均以菥蓂(子)作为本品正名。现代权威性本草文献如《全国中草药汇编》[12]《中华本草》[13]等也均以菥蓂(子)作为本品正名，表明菥蓂(子)成为本品正名已是共识。
古代多家本草对菥蓂(子)的原植物来源记载比较混乱。《尔雅》曰："菥蓂，大荠"[1]，梁·陶弘景在《本草经集注》中说："菥蓂子，生咸阳川泽及道傍。四月、五朋采，曝干。……今处处有之，人乃言是大荠子，世用甚稀。"[14]唐·苏敬在编《新修本草》时据此认为菥蓂子就是大荠："菥蓂子，一名大荠"，但同时也指出了2者的区别："谨案：《尔雅》云：是大荠，然验其味甘而不辛也。"[15]其后的五代《蜀本草》承此看法[16]。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却有不同的看法："菥蓂子，《本经》一名大荠。苏引《尔雅》为注云：大荠。按大荠，即葶苈，非菥蓂也。菥蓂大而扁，葶苈细而圆，二物殊别也。"[17]陈藏器在此明确指出大荠是葶苈而不是菥蓂。宋·苏颂在《本草图经》中又指出了陈藏器之误："菥蓂子，……陈藏器以大荠即是葶苈，非菥蓂，菥蓂大而扁，葶苈细而圆，二物殊也。而《尔雅》自有葶苈，谓之蕇(音典)。注云：实、叶皆似芥，一名狗荠。大抵二物皆荠类，故人多不能细分，乃尔致疑也。四月、五月采，暴干。古今眼目方中多用之。"[18]然而《本草图经》所附的菥蓂子图(图1)，与今之《中华本草》中十字花科荠菜属植物荠菜Capsella bursapastoris(L.)Media.的插图(图2)十分相似，可见其所述的菥蓂实乃今之荠菜。
古本草文献中所载的菥蓂、荠、葶苈是3种不同的植物，然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将菥蓂、荠、葶苈三者混为一谈，他在"菥蓂"条中说："荠与菥萁一物也，但分大、小二种耳。小者为荠，大者为菥蓂，菥蓂有毛。故其子功用相同，而陈士良之《本草》，亦谓荠实一名菥蓂也。葶苈与菥蓂同类，但菥蓂味甘花白，葶苈味苦花黄为异耳。或言菥蓂即甜葶苈，亦通。"[19]而他在"荠"条中说："荠有大、小数种。小荠叶花茎扁，味美。其最细小者，名沙荠也。大荠科、叶皆大，而味不及。其茎硬有毛者，名菥蓂，味不甚佳。……菥蓂、葶苈皆是荠类。"[19]李时珍在"葶苈"条中又说："按《尔雅》云：蕇，葶苈也。郭璞注云：实叶皆似芥，一名狗荠。然则狗荠即是葶苈矣。盖葶苈有甜苦二种。狗芥味微甘，即甜葶苈也。或云甜葶苈是菥蓂子，考其功用亦似不然。"[19]可见李时珍对菥蓂认识不清，难以确定它是何种植物，故没有附图。这一错误在清《植物名实图考》中被沿袭，也将荠菜当成菥蓂[7]，其所附菥蓂图(图3)和今之《中华本草》荠菜图(图2)完全一致。
宋《本草图经》中载有："苦芥子，生秦州。苗长一尺以来，枝茎青色，叶如柳；开白花，似榆荚；其子黑色。味苦，大寒，无毒。明眼目，治血风烦燥。"[18]据考证，苦芥子即菥蓂子[20]。比较其苦芥子图(图4)，与今之《中华本草》菥蓂(子)图(图5)也有类似之处。唐宋时的秦州指今甘肃省天水市一带[21]，在今天的陇南地区，群众称菥蓂为"苦盖菜，是当地普遍食用的山野菜。"[22]可见，《本草图经》中所载的苦芥子才是《神农本草经》《吴普本草》《名医别录》《本草经集注》等古本草中所述的菥蓂子。
明《救荒本草》中载有遏蓝菜："生田野中下湿地。苗初搨地生，叶似初生菠菜叶而小，其头颇团，叶间撺葶分叉，上结荚儿，似榆钱状而小。其叶味辛香、微酸，性微温。救饥：采苗叶煠熟，水浸去酸辣味，复用水淘净，作齑，油盐调食"[5]。其附图(图6)，虽粗糙，但其果实圆扁，确为菥蓂子，其植株形态等描述与《全国中草药汇编》中十字花科菥蓂属植物菥蓂Thlaspi arvense L．的形态特征描述类似："一年生草本，高达10～60 cm。茎数枝丛生，具棱，基生叶有柄，长方倒卵形，茎生叶无柄，叶片披针形或倒披针形或窄卵形，长2.5～5 cm，先端钝圆，基部抱茎，两侧箭形，边缘具疏齿或全缘。春夏季开白色花，总状花序顶生；萼片边缘具白毛；花瓣4，长约3 mm；雄蕊6，四强；子房扁平。短角果扁平，倒卵形或近圆形，长13～16 mm，宽9～13 mm，边缘有宽约3 mm的翅，先端凹入。种子5～10，卵形，黄褐色。"[12]因此遏蓝菜和菥蓂是同一种植物。清《植物名实图考》中也载有遏蓝菜，转录《救荒本草》的全文，但其附图(图7)和《救荒本草》遏蓝菜图(图6)完全不同，而与《中华本草》蓼科植物酸模Rumexacetosa L．图类似(图8)，且其描述："按此草湖南山坡春时有之，俗呼犁头草，象其形。有为蚊虻啮者，嚼叶敷之，止痒"[7] ，嚼叶敷患处以止蚊虻叮咬之痒的功效，历代本草文献对菥蓂从未有过此记载，故而《植物名实图考》所载的遏蓝菜和《救荒本草》所述的遏蓝菜"绝不是一物"[23]，也绝不是古本草文献中所述的菥蓂子。
有关菥蓂(子)的药用，最早有确切文献记载的，可见于春秋末到战国之际成书的医书《五十二病方》："癃病：冶析蓂少半升，陈葵种一升，而□。"[24]意即：治癃病(尿闭不通)，可将50 g菥蓂子、100 g陈葵花子冶碎后用水煎服。菥蓂子清热解毒明目利尿，葵花子性味甘平，入大肠经，有驱虫止痢之功，两药配伍能行气止痛、通窍利尿。
最早对菥蓂子的性味、主治、功效等药用方面作确切记载的是《神农本草经》："菥蓂子：味辛微温，生川泽。明目，目痛泪出，除痹，补五脏，益精光。久服轻身不老。"[3]载明菥蓂子味辛，性微温，主要功效是使眼睛明亮，治疗目痛流泪，能除痹痛，调补五脏，使眼睛瞳子增添灵光。长期使用可使身轻体捷，延缓衰老。《吴普本草》记载菥蓂："辛，小温。得细辛良，恶干姜、苦参，"[4]指明菥蓂与细辛相配效果良好，与干姜、苦参相互厌恶的药性。《名医别录》增记了菥蓂子无毒、主治心腹腰痛等方面："菥蓂子：无毒。主治心腹腰痛。……得荆实、细辛良。恶干姜、苦参。"[25]其后的本草名著《本草经集注》[14]《新修本草》[15]《蜀本草》[16]等均作了类似记载。
《本草图经》"菥蓂子"条引崔元亮《海上方》："疗眼热痛泪不止，以菥蓂一物，捣筛为末。欲卧，以铜筯点眼中，当有热泪及恶物出，并去努肉。可三、四十夜点之，甚佳。"[18]指明了菥蓂子主治眼病及其具体治法。唐《药性论》"菥蓂子"条云："苦参为使。能治肝家积聚，眼目赤肿。"[26]"积聚"指腹内结块，性质与癥瘕、痃癖相似，多由七性郁结所致，"肝家积聚"即肝积。由此条所载可知，苦参也可与菥蓂子协调作用而为其使药，菥蓂子能治肝积和眼睛红肿。宋《圣济总录》载有"治肝心风热，目昏赤"的菥蓂子丸方："菥蓂子(一两半)、兔肝(一具，细切，炙)、细辛(去苗叶)、蔓荆实、车前子、羚羊角(镑)、防风(去叉)、黄连(去须)、黄芩(去黑心)、决明子(炒，各一两)，右一十味，捣罗为末，炼蜜和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三十丸，食后浆水下。"[27]
现代研究表明，菥蓂的全草和种子都可入药。菥蓂全草：辛，微寒，具有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和中开胃功能，适用于阑尾炎、肺脓疡、痈疖肿毒、丹毒、子宫内膜炎、白带、肾炎、肝硬化腹水、小儿消化不良。菥蓂种子：辛、苦，微温，具有祛风除湿、和胃止痛、利肝明目功能，适用于风湿性关节炎、腰痛、急性结膜炎、胃痛、肝炎。常用处方有："1、肾炎：菥蓂鲜全草50～100 g。水煎服。2、产后子宫内膜炎：菥蓂干全草15 g。水煎，调红糖服。"[12]
菥蓂(子)是一味常用中药，作为药品正名最早见载于《神农本草经》，后来的历代本草文献在收载本品时都以菥蓂(子)作为药材正名，今天仍是如此。古本草文献中所载的菥蓂(子)，其原植物来源应是今十字花科菥蓂属植物菥蓂Thlaspi arvense L．，然而历代多家本草文献对菥蓂的原植物来源记载比较混乱，甚至将菥蓂、荠、葶苈3者混为一谈，而菥蓂、荠、葶苈是3种不同的植物。菥蓂的全草和种子都可入药。全草有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和中开胃功能，菥蓂种内含亚油酸、柠檬烯、脂肪油、卵磷脂和蛋白质等有益成分，具有祛风除湿、和胃止痛功能。今江苏、浙江、甘肃等地药材市场上，将菥蓂全草混做中药败酱用，将菥蓂种子混做葶苈子用[23]，皆是受了古代本草文献中将菥蓂与葶苈相互混淆的影响，这是不妥当的。败酱可清热解毒、消痈排脓、祛瘀止痛，而菥蓂全草能清热解毒、利水消肿、和中开胃；葶苈子可祛痰定喘、泻肺行水，而菥蓂子能祛风除湿、和胃止痛、利肝明目。它们的功能虽然在某些方面有近似之处，但功效并不完全一样，为了更加科学有效、合理安全地用药，应该将它们严格区分开，而不能相互混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