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肠促胰素是连接肠道与大脑和胰腺的重要激素,对机体能量代谢发挥调节作用。葡萄糖依赖性促胰岛素多肽(GIP)是肠促胰素重要的组成部分,与肠促胰素另一成员胰高糖素样肽-1(GLP-1)协同互补实现对能量代谢的调控。近年来,对GIP及其受体的作用机制研究取得了重要的突破,使得GIP成为改善葡萄糖及能量代谢的重要靶点。最新开发的GIP和GLP-1受体激动剂显示了对2型糖尿病患者血糖和体重的显著改善,成为潜在的有吸引力的药物选择。该文就GIP在基础和临床方面的重要研究进展进行综述,以期帮助临床深入理解肠促胰素对人体能量代谢的调控机制,以及更好地认识基于这一靶点开发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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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促胰素一词于1932年被首次描述,指在食物等营养物质刺激下由肠道内分泌细胞合成分泌的肠道激素,主要包括葡萄糖依赖性促胰岛素多肽(glucose-dependent insulinotropic polypeptide,GIP)和胰高糖素样肽-1(glucagon-like peptide-1,GLP-1)[1, 2]。与静脉注射葡萄糖负荷相比,口服葡萄糖负荷后血浆胰岛素反应升高显著且持续,这种现象被称为“肠促胰素效应”,贡献了餐后胰岛素分泌的65%[3]。
GIP是首先被发现的肠促胰素,最初是从猪肠提取物中分离出来的,并以其具有抑制胃酸分泌的效应为特征,又称“胃抑制多肽”[4]。GIP具有促胰岛素释放和胰外血糖调节作用。由于GIP对胃酸分泌的抑制作用仅在药理剂量下可见,而其肠促胰素作用发生在生理水平,因此,GIP在20世纪80年代被重新命名为葡萄糖依赖性促胰岛素多肽,以反映其生理作用[5]。
GIP由肠道K细胞合成和释放,大部分位于十二指肠和近端空肠,少数发生在整个小肠中[6, 7]。生理状态下,体内GIP的水平约为10 pmol/L,进食后可以升高到约30 pmol/L[8]。食物摄取(主要是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是刺激肠促胰素分泌的主要因素。另外,腺苷酸环化酶的激活、细胞内钙离子水平的增加、钾离子介导的去极化、胃泌素释放肽和β-肾上腺素刺激均可增加GIP分泌[2]。
GIP的半衰期在啮齿动物中<2 min,在健康受试者和2型糖尿病(type 2 diabetes mellitus,T2DM)患者中分别约为7和5 min。GIP的失活由二肽基肽酶-4催化的蛋白水解介导,经肾脏清除[9, 10]。
GIP受体属于G蛋白偶联受体,是胰高糖素受体超家族的成员[11],广泛分布于外周组织和大脑。GIP受体mRNA存在于胰岛(α细胞和β细胞)、白色脂肪组织、中枢神经系统和其他外周组织,如胃黏膜、肠道、心脏、内皮细胞、气管、脾、胸腺、肺、肾、肾上腺皮质、甲状腺、骨骼及睾丸等[5,12, 13]。GIP受体介导的生物学作用广泛,可以与其他代谢调节激素发生复杂的交互作用,然而其在不同组织器官的受体后的作用机制尚未完全阐明。现有证据提示GIP通过GIP受体发挥的基本作用如下。
1.葡萄糖依赖的促胰岛素分泌作用:在T2DM动物模型及患者体内,由于慢性高血糖,胰腺β细胞上的GIP受体下调,导致随后的促胰岛素作用受损,但如果可以将血糖重新调控回正常水平,GIP的促胰岛素分泌作用可部分恢复[14, 15]。研究发现,GIP可以增强葡萄糖诱导的第一时相和第二时相的胰岛素分泌,从而达到调节血糖效果[16]。GIP通过与β细胞表面的GIP受体结合激活α亚基,导致细胞内环腺苷酸(cyclic adenosine monophosphate,cAMP)增加,激活蛋白激酶A(protein kinase A,PKA)和交换蛋白,通过磷酸化ATP敏感的钾通道(KATP通道)的磺脲类受体亚基,使细胞膜上的钾离子通道关闭,引起细胞膜去极化,电压门控的钙离子通道打开。当细胞外钙离子大量流入,刺激包含胰岛素的囊泡边缘化或与细胞膜融合,释放胰岛素颗粒,达到增强胰岛素分泌的作用。这一系列的细胞内作用需要糖酵解和氧化呼吸提供的能量,因此,这一过程是葡萄糖依赖的效应[17, 18]。除直接促胰岛素分泌外,GIP还具有诱导β细胞增殖和抵抗凋亡的效果,从而间接发挥促胰岛素分泌的作用[19]。
2.葡萄糖依赖的影响胰高糖素分泌作用:GIP受体在α和β细胞中的表达量相当,GIP可通过α细胞上的GIP受体发挥葡萄糖依赖的影响胰高糖素分泌的作用[20, 21]。在灌注大鼠胰腺中,GIP仅在低葡萄糖(4.4 mmol/L)时刺激胰高糖素分泌,而在模拟餐后葡萄糖浓度(8.9 mmol/L)条件下不发挥刺激作用,说明α细胞中的GIP受体活性是葡萄糖依赖性的[21]。在健康受试者中,GIP在高血糖期间对胰高糖素反应没有影响,同时强烈增加胰岛素分泌。相比之下,GIP在禁食和低血糖条件下增加胰高糖素水平,而对胰岛素分泌几乎没有影响。因此,GIP对两种主要的胰腺葡萄糖调节激素具有不同的葡萄糖依赖性作用。在T2DM患者中,GIP可抵消胰岛素诱导的低血糖,很有可能是通过促胰高糖素作用实现的[16]。GIP对于α细胞的促胰高糖素分泌的分子机制尚未有定论。有研究显示,α细胞中的GIP受体活性通过与β细胞中同样的cAMP/PKA通路介导[22],但GIP在α细胞内或涉及不同于β细胞的特异性机制。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在葡萄糖水平变化时,邻近的β和δ细胞对其产生旁分泌作用,进而影响了GIP受体在α细胞的受体后效应[23],这种细胞间通讯是非常重要的。
与GLP-1受体不同,GIP受体在白色脂肪组织中表达,发挥白色脂肪组织对循环脂质的调控作用,这一效应在体内与稳定血糖是同等重要的。白色脂肪组织的主要生理作用是作为循环脂质的缓冲区,在空腹状态下释放游离脂肪酸,并在餐后状态下储存膳食脂质[24]。为确保对正能量平衡的缓冲能力,白色脂肪组织具有巨大的能力来重塑和扩增其储存能力,从而在保持功能的同时适应剩余能量的积累[25]。目前的研究认为,GIP可能是通过调节脂肪组织的分布和容量,从而实现对于体重的调节作用[26]。同时,GIP可直接促进脂肪组织中的游离脂肪酸酯化和甘油三酯的储存,以实现对于循环中甘油三酯的快速清除。GIP对于脂质存储的调节可能是通过影响脂质代谢相关酶的活性实现的。体外培养前脂肪细胞中加入GIP可使脂蛋白酶活性增强,富含甘油三酯的蛋白质和乳糜微粒从循环中清除,有助于脂质储存[27, 28]。此外,GIP还可以改善脂肪组织炎症。饮食诱导的肥胖小鼠注射GIP后,可显著降低趋化因子和炎性细胞因子的mRNA水平[29]。
GIP受体在大脑的广泛区域内都有所表达,如海马、脑干、端脑、间脑、嗅球、垂体和小脑等,其中对于下丘脑的表达及功能相对明确。GIP受体分布于下丘脑多个神经核团,如弓状核、室旁核和背内侧核,这些区域被认为是大脑中关键的进食中心,在中枢神经系统特异性敲除GIP受体会对机体的能量平衡产生重要的影响[30, 31]。研究表明,激活下丘脑Gipr细胞可以减少食物摄入,从而可能实现调节能量平衡的作用[30]。动物实验表明,GIP单独作用或与GLP-1同时作用时可降低摄食量,抑制恶心、呕吐[24]。此外,中枢神经系统中的GIP作用可能参与神经祖细胞增殖和行为改变。GIP的外源性给药可以诱导大鼠体内海马祖细胞以及体外培养的成年海马祖细胞增殖。通过对大鼠体内GIP活性进行长期抑制可以导致其海马颗粒细胞的葡萄糖利用率降低,自发活动减少,同时观察到大鼠在迷宫试验中的表现下降,提示GIP可能在大鼠大脑学习和记忆能力中发挥了作用[32]。与野生型小鼠相比,过表达GIP受体的转基因小鼠表现出增强的感觉运动协调和记忆识别,在旷场运动活动测试中表现出增强的探索行为[33]。这表明GIP受体可能在运动和探索行为的调节中发挥作用。
GIP在胰岛、脂肪细胞和中枢神经系统等重要代谢调控器官中发挥关键作用,对于生物体的糖脂代谢平衡产生重要的影响。然而,GIP的代谢调控治疗一直受到争议。糖代谢方面,对啮齿动物的研究表明,GIP活性的降低和增强都可以预防或逆转肥胖诱导的糖代谢紊乱[40]。脂肪存储调控方面,GIP的激活或抑制均可以改善肥胖[41],这导致GIP相关药物的研发止步不前。但是,对其作用机制的探索,尤其对与其他靶点发挥共同作用的探索从未停止。
作为肠促胰素的重要组成部分,GIP和GLP-1发挥着复杂的协同互补作用,共同实现体内对于能量代谢的调控。在非糖尿病患者中,同时给予GIP和GLP-1受体激动剂,与单独使用相比,可以产生对于胰岛素分泌刺激的累加作用[42, 43]。虽然GIP和GLP-1对于胰高糖素的分泌存在反向调节,GIP和GLP-1联合输注可以产生显著的抑制胰高糖素作用,而单独使用GIP或GLP-1并没有比单独使用葡萄糖更能抑制胰高糖素分泌[43]。GIP可以增强白色脂肪组织的脂质缓冲能力,同时激动GIP受体和GLP-1受体,进一步促进肠促胰素诱导的体重减轻,从而改善脂质存储和代谢以及全身胰岛素敏感性,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善高浓度和持续浓度的GLP-1受体激动剂带来的恶心和呕吐等胃肠道不良反应[24]。此外,在GLP-1存在的情况下,联合GIP受体激动剂和拮抗剂均可以实现对于肥胖动物的体重改善[44]。
GIP和GLP-1的协同互补作用,使得以GIP作为靶点联合GLP-1受体激动剂的治疗成为重要的药物研发方向,包括GLP-1受体激动剂联合GIP受体激动剂或拮抗剂。其中,GIP和GLP-1受体激动剂Tirzepatide(TZP)于2022年5月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应用于临床T2DM的治疗。此外,TZP在肥胖与其他代谢疾病领域也正在进行相关的研究。除了已经获批的Tirzepatide,目前在研的以GIP受体为靶点的多受体联合治疗方向还包括GIP/GLP-1双受体激动剂(NNC0090-2746)、AMG133/GIP受体抗体融合GLP-1(NCT04478708)、GIP/GLP-1/胰高糖素三受体激动剂(LY3437943)等,未来可能应用于T2DM、肥胖和其他代谢性疾病的治疗领域[45]。并且,鉴于GIP对于代谢系统广泛的影响,以及在对骨重塑、心血管并发症和神经退行性中枢神经系统疾病的有益作用,联合GIP的相关治疗潜力不会止步于改善糖尿病和肥胖领域,其临床研究方向还包括代谢相关的其他并发症(如睡眠呼吸暂停、肥胖合并射血分数保留的心力衰竭)和神经系统疾病的调节(如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病)。
从肠促胰素的首次发现到GIP和GLP-1双受体激动剂应用于临床已经过去了近百年。越来越多来自体外研究的证据逐步揭示了GIP及其受体对于能量调节的重要作用。这些研究推动了基于GIP作用于代谢调节的药物研发。已完成的多项关于GIP受体和GLP-1受体激动剂临床试验,显示其对于血糖和体重调控的显著疗效,未来将会有更多不同领域的探索,完善我们对于肠促胰素及肠促胰素类药物的认知。这些研究成果会加深临床对于人体复杂的能量和代谢调控的理解,激发多靶点治疗药物的研发,为代谢改善带来新的时代变革。
邹大进. 葡萄糖依赖性促胰岛素多肽:从基础研究到临床研究[J]. 中华糖尿病杂志, 2023, 15(5): 474-478. DOI: 10.3760/cma.j.cn115791-20230211-00050.
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1.关于GIP的合成、分泌、代谢和清除,以下描述错误的是哪项()?
A.GIP由肠道K细胞合成和释放
B.食物摄取(主要是碳水化合物和脂肪)是刺激肠促胰素分泌的主要因素
C.GIP的失活由二肽基肽酶-4催化的蛋白水解介导
D.GIP经肝脏清除
2.以下关于肠促胰素的描述,正确的是哪项()?
A.在生理状态下,GIP对餐后胰岛素分泌的贡献度高于GLP-1
B.T2DM患者GIP分泌水平明显下降且GIP促进胰岛素分泌的效应明显降低
C.T2DM患者肠促胰素效应受损主要是肠道分泌GLP-1能力下降
D.T2DM患者在使用基于GLP-1的药物治疗后,可使GLP-1分泌水平恢复正常
3.以下关于GIP的描述,正确的是哪项()?
A.GIP受体属于G蛋白偶联受体,是胰岛素受体超家族的成员
B.胰岛α细胞上不存在GIP受体
C.GIP受体介导的生物学作用单一,与其他代谢调节激素基本不发生交互作用
D.GIP通过与GIP受体结合,发挥基本作用
4.关于GIP的作用,以下描述错误的是哪项()?
A.GIP以葡萄糖依赖的方式促进胰岛素分泌作用
B.GIP对心血管系统不发挥作用
C.GIP可通过调节脂肪组织的分布和容量,从而实现对于体重的调节作用
D.GIP单独作用或与GLP-1同时作用时可降低摄食量,抑制恶心、呕吐
5.关于GIP与GLP-1的协同互补作用,以下描述正确的是哪项()?
A.GIP和GLP-1在餐后可以协同刺激胰岛素分泌
B.GIP和GLP-1联合输注可以产生显著的促进胰高糖素分泌的作用
C.同时激动GIP和GLP-1受体,可以促进肠促胰素诱导的体重增加
D.GIP与GLP-1同时作用时可增加摄食量,抑制恶心、呕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