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urner综合征(TS)是一种罕见的女性性染色体疾病,该病患者常表现为身材矮小、性腺发育不良、先天性心脏病、内分泌紊乱和淋巴水肿等。导致TS患儿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并发心血管疾病。嵌合体核型是TS患者常见染色体核型。由于TS患者临床表现差异、染色体核型多样及二者不一致性,增加临床对该病的诊断难度。笔者拟就TS患者相关遗传学与基因组学、常见并发症、诊断和治疗最新研究进展进行阐述,重点介绍嵌合体核型TS患儿的临床表现及诊断,旨在帮助医师进一步认识TS,减少对该病患者的漏诊和误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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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综合征(Turner syndrome,TS),又被称为先天性卵巢发育不全,是由于全部或部分体细胞中一条X染色体完全或部分缺失,或X染色体存在其他结构异常所致的一种罕见女性性染色体疾病。TS患儿临床表现主要为身材矮小、性腺发育不良(生殖器与第二性征不发育和一组躯体发育异常),可伴有颈蹼、淋巴水肿、骨骼发育异常及先天性心血管畸形等,而智力发育程度不一[1]。在不同种族人群中,TS患病率约为1/2 500[1]。丹麦一项全国性队列研究显示,女性新生儿中TS患病率为1/1 700[2]。TS患者发生各种并发症,而致其死亡率增加,最常见并发症为内分泌系统疾病,约50% TS患者的死亡归因于心血管疾病[3]。
近年由于产前超声检查广泛应用,胎儿畸形检出率增加,使新生儿TS发病率呈下降趋势。然而,对于不易被超声检出的TS胎儿及生长迟缓程度轻、青春期发育体征异常不明显及缺乏其他明显畸形的TS患儿,常被临床漏诊。笔者拟就TS患者的相关遗传学与基因组学、常见并发症、诊断和治疗的最新研究现状进行阐述。
TS是由于女性部分或完全缺乏第二条X染色体所致,该病患儿基因型和临床表型高度可变。TS患儿染色体核型主要为45,X,可同时并存46,XX;47,XXX;46,X,i(Xq);46,X,i(Xp);46,X,r(X)及46,XY等嵌合体核型[4]。
该病患儿的TS严重程度与X染色体缺陷相似。45,X是TS患儿经典染色体核型,也是临床表型最严重核型,导致TS患儿并发症发生率和死亡率均最高。一项对TS患儿临床研究结果表明,与其他染色体核型组TS患儿相比,45,X核型组TS患儿被确诊时年龄最小,而且其先天性心脏异常风险最高[5];45,X与45,X/46,X,i(Xq)及46,X,r(X)/46,XX核型,则使该病患者肾损害风险增高[1];嵌合体核型,可能降低该病患者心血管异常风险[1]。45,X/46,XX核型TS患者并发症发生率最低,如原发性闭经、肥胖和高血压疾病发病率,均显著低于核型为45,X者,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45,X/46,XY核型TS患者身高缺陷发病率最低,并且甲状腺功能减退、听力丧失和主动脉根部扩张发病率亦均较低[4]。主动脉大小指数(aortic size index,ASI)被认为是预测TS患者主动脉夹层风险的主要指标,45,X/46,X,i(Xq)核型患者心血管疾病发病率最低,特别是二尖瓣和ASI降低。与45,X核型TS患者相比,45,X/46,X,r(X)核型TS患者是唯一表现出更严重表型的核型,临床表现为身材矮小、代谢综合征发病率较其他核型者增高,如血清糖化血红蛋白和丙氨酸转氨酶水平较正常值显著增高,可表现为脂肪肝[5]。但是在其他方面,45,X/46,X,r(X)核型TS患者较45,X核型TS患者的某些疾病发病率低,特别是二尖瓣和重度听力丧失发病率更低[4]。即使在具有相同核型TS患者中,临床表现也存在显著差异,这不能完全由性染色体变异解释。这对寻找影响该病患者生长和发育失调基因及导致多变和复杂TS表型方面既带来挑战,也带来机遇。
95%~100% TS患儿合并生长发育障碍,导致成年后身高较正常人群平均身高约低20 cm[6]。TS患儿通常并发宫内生长迟缓、小于胎龄儿、低出生体重,部分患儿在18个月龄时生长速率下降,甚至明显偏离标准生长曲线。因此,在临床上评估≤2岁婴儿身高增长下降时,应考虑TS可能,从而防止对该病患儿的漏诊[3]。
TS患儿常并发骨骼发育异常、骨龄延迟、骨矿物质含量降低、肘外翻、第四掌骨短、膝外翻、先天性髋关节脱位、脊柱侧凸、马德隆畸形等[7]。多数TS患儿矮小病因是SHOX基因单倍体不足的缘故。该基因分别位于X染色体和Y染色体末端的拟常染色体区Xp22.3和Yp11.3处,编码一种调节骨骼发育和生长的转录因子[4]。同时,SHOX基因单倍体不足还与TS患儿脊柱侧凸、小颌畸形、高腭弓、马德隆畸形和下肢不等长(坐姿正常)有关,但是这些异常通常在TS患儿10~14岁时才表现出来[3]。
多数TS患者合并促性腺激素缺乏症,导致原发性或继发性闭经,最终导致其不孕,仅少数TS患者保持自然生育能力。TS患者青春期开始时,50%患者乳房发育正常,但是月经初潮率仅为15%~30%[3,8],仅2%~5%可自然妊娠,而自然流产率可高达30%~45%,甚至超过90% TS患者发生卵巢衰竭。
多数TS患者合并小下颌、高腭弓、嘴角下斜、低位耳、颈蹼、眼睑下斜和三角脸等表现。其特征性颅面畸形为颅底和下颌长度缩短,后牙面高度小于前面部高度,后颌面部和下颌骨后部旋转[9]。TS患儿多数合并感应神经性听力丧失、传导性听力丧失、中耳炎和咽鼓管功能障碍,这些均与SHOX基因缺失有关[10]。15%~60% TS患者合并皮肤色素痣增多,还可出现皮肤嵴纹数增加,白癜风表现;部分患者合并指甲发育不良,后发际线低、脱发等。
约50% TS患儿合并先天性心血管异常,二叶式主动脉瓣是TS患儿最常见先天性畸形,发病率为30%,多数患儿合并左心发育不全综合征至主动脉缩窄等不同程度左心功能不全[11]。TS患儿在青春期前发生主动脉硬化风险增加,在成年期发生高血压疾病、冠状动脉疾病、心力衰竭和主动脉瓣脱垂风险增加,其中发生主动脉夹层的风险增加100倍[3]。
30%~40% TS患者可合并肾结构异常,常见为肾集合管系统异常(15%)和马蹄肾(10%),5%表现为肾发育不全[3]。
TS患者合并转氨酶和碱性磷酸酶增高,最常见表现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肝结构改变和胆管病变等。2%~3% TS患者还可并发炎症性肠病[3]。
目前对TS患者的诊断相关研究已贯穿于各个年龄段。以下就胎儿TS的产前诊断、新生儿TS筛查与TS患者诊疗过程中的随访时间及监测项目等研究进展进行阐述。
无创产前检查是TS胎儿产前诊断的最新诊断工具,但是由于目前该项技术的限制,对TS胎儿的阳性预测值仅为26%[16]。孕期三重试验可明确诊断约40% TS胎儿[17]。①孕龄为11~14孕周时,孕妇腹部超声发现胎儿颈项透明层增厚、囊性水瘤、短肢畸形、肾发育不良(马蹄肾)、左侧梗阻性心脏异常(特别是主动脉缩窄),则高度提示TS可能,小于胎龄儿也可能提示TS[18]。②对孕期发现的所有可疑TS胎儿,均应该通过侵入性产前诊断进一步对TS进行初步诊断,包括羊膜穿刺术或绒毛膜取样核型分析等。③对产前检查结果异常的胎儿,最终应在产后进行新生儿染色体核型检查确诊TS。
对于出现颈蹼、淋巴水肿,或主动脉缩窄、原因不明身材矮小,或具有特征性畸形女性新生儿,均应采集外周血进行染色体核型分析[19]。美国医学遗传学会建议,在外周血染色体核型分析中至少需要分析30个细胞,若高度怀疑存在染色体嵌合,则需至少分析50个细胞,或更多分裂中期细胞,或采取荧光原位杂交(fluorescence in situ hybridization,FISH)技术分析以排除嵌合体[6]。对于临床高度疑诊的TS患儿,若外周血染色体核型分析结果正常,则需进行第2种组织细胞,如皮肤成纤维细胞或颊黏膜细胞的染色体核型分析[6]。对其与Y染色体着丝粒相邻的多个序列,应用PCR技术进行扩增,可以检测隐匿Y染色体。虽然PCR技术对于TS患儿Y染色体检出较FISH更敏感,但是假阳性率亦高,因此美国医学遗传学会仍然建议对该病患儿采取FISH分析确认阳性结果[20]。2016年《Turner综合征患者护理临床实践指南》不推荐在45,X核型TS患者中,常规应用FISH或PCR技术筛查Y染色体[21]。
颌面部异常特征是临床对TS新生儿非常重要的辅助诊断指标,TS患儿年龄越小,该异常特征的诊断意义越高。婴儿期确诊的TS患儿中,84%表现出高腭弓,67%表现出缩颌。对颌面部异常特征患儿的主要辅助诊断方法包括头影测量和颌面部模型重建[22]。
TS患者临床表现复杂、多样,可累及多系统、多器官,而且不同年龄段患儿面临不同问题。成年TS患者并发高血压、高血脂、冠心病、糖尿病及自身免疫性疾病的风险较高,应对其ASI采取超声心动图或心脏MRI检查进行随访,对于主动脉结构正常的TS患者,只需要每5年进行1次超声心动图或心脏MRI检测;而对于合并主动脉扩张、缩窄和高血压疾病的TS患者,则建议至少每年检测1次[3]。≥45岁TS患者较易发生骨折,建议每5年进行1次骨密度检测[23]。同时,对其提供必要的TS相关医学知识宣教,提高TS患者对自身疾病的认识及成年期继续随访的依从性。对计划妊娠TS患者,孕前需对其进行全面孕前咨询和筛查与心脏评估,而孕期需对其进行胚胎染色体基因筛查[8]。
为了实现对TS患儿的早期诊断,及时有效干预TS患儿的斜视、听力丧失、肾与心功能异常、甲状腺功能减退、腹腔疾病和学习障碍等问题,达到改善患儿生活质量的目的,对TS患儿的临床监测与随访应该贯穿其整个诊疗过程。TS患者诊疗过程中随访时间、监测项目,见表1[3,6]。

TS患者诊疗过程中随访时间及监测项目
TS患者诊疗过程中随访时间及监测项目
| 随访时间 | 监测项目 |
|---|---|
| 确诊时 | 对患儿进行基线评估:心脏超声、血糖和(或)胰岛素、糖代谢异常、乳糜泻、体重及BMI、血压、甲状腺功能、肾脏超声、听力评估、眼科检查、牙科检查、皮肤检查 |
| 新生儿期 | 评估先天性髋关节发育不良情况 |
| 9~12个月 | 听力评估 |
| 12~18个月 | 详细眼科检查 |
| 儿童期 | 对TS患儿每年监测1次体重及BMI、血压、甲状腺功能、皮肤检查。2~3岁时,进行乳糜泻筛查,5~6岁、12~14岁分别进行1次骨骼发育评估。10岁后,每年进行1次肝功能和糖化血红蛋白和(或)血糖检测;每2年进行1次血清25-羟维生素D筛查;对无症状或既往听力正常者,每2~3年进行1次听力检测,对于已确诊为听力丧失儿童,或出现新发听力异常症状者,于五官科及时随诊监测听力 |
| 成年后 | 对TS成年患者的每次随访,均需监测体重及BMI、血压,并且每年进行1次甲状腺功能、肝功能和糖化血红蛋白和(或)血糖、皮肤检查;每3~5年进行1次血清25-羟维生素D筛查;每5年进行1次骨密度和听力检测,对于出现新的腹腔疾病症状,或者听力丧失、口腔疾病、肾脏疾病及骨骼发育异常者,应及时随诊监测。对合并≥1项心脏疾病危险因素,如高血压、超重、吸烟、糖尿病和缺乏体力活动TS成年患者,应对其每年进行1次血脂检测 |
注:TS为Turner综合征,BMI为人体质量指数
对TS患者的治疗,主要采取重组人生长激素(recombined human growth hormone,rhGH),雌激素替代疗法(estrogen replacement therapy,ERT),以及针对TS患者采取骨质疏松防治、心理健康教育及生育力保护措施。
对儿童和青少年期TS患儿的治疗重点是促进生长,一旦发现TS患儿出现生长、发育障碍,或身高低于健康女童生长曲线的第5百分位数时,即应对其开始采取rhGH治疗措施[6]。一般于TS患儿为4~6岁时,甚至可在2岁时,对其开始采取rhGH治疗措施,而对达到满意身高或生长潜能已较小(骨龄≥14岁,年生长速率<2 cm)患儿,则考虑停止rhGH治疗。虽然对TS患儿采取rhGH治疗效果明显,可使患儿身高最终增加约15 cm[3]。但是,一项荟萃分析结果显示,TS患儿采取rhGH治疗后,其身高最终增加仅约为7 cm,而不是15 cm[3]。虽然rhGH治疗对TS患儿的颅面生长有积极作用,但是不能最终消除其典型颅面畸形症状[9]。
多数TS患儿合并高促性腺激素性性腺功能减退症,需要对其采取ERT措施诱导青春期,随后维持第二性征,达到骨量峰值,并促进其子宫生长,而对其最佳ERT方案迄今尚在研究中[24]。目前认为,对TS患儿在骨龄为11~12岁时开始采取ERT最佳,诱导青春期需要2~3年[24],推荐的雌激素剂型为经皮和口服雌激素2种。对TS患儿采取经皮雌激素治疗,因雌激素不经过肝脏代谢,而被认为是较好的ERT治疗方案。对该病患者的ERT需持续至绝经期,以维持其女性第二性征和防止骨质疏松。虽然口服雌激素可增加TS患者血清高密度脂蛋白水平,但是目前尚未能得出任何其他有益于患者心血管和骨骼的结论。由此可见,在对TS患者采取ERT治疗的重要问题上,尚缺乏大样本前瞻性研究结论支撑[3]。
与同龄健康女性相比,TS患者的骨密度水平较低,骨折发生率增高。导致TS患者骨质疏松症的最主要危险因素是雌激素缺乏,其次为固有骨异常、破骨细胞生成增加、维生素D缺乏等因素,亦可能是其他导致骨脆性增高的因素[25]。对该病患者的骨质疏松症预防策略和筛查项目应从儿童时期开始,并且在11~12岁对该病患儿开始采取ERT,进行2年ERT后,需迅速采取成年人ERT剂量,并且对其进行长期随访,确保患儿ERT措施实施,预防后续骨质疏松症的发生[25]。TS患者补充足量钙剂和维生素D,对其骨骼健康是非常必要的,同时采取ERT和维生素D治疗措施,也可显著增加患者的骨密度[23]。
TS患者较同龄健康女性更容易出现焦虑、抑郁、自尊心低下等心里问题。青少年TS患者较TS儿童更容易罹患抑郁症,而且抑郁症状可能在成年后加重而更加难以被治愈。究其原因可能为,TS患者与同龄健康女性的身高和青春期发育差异,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差异更为突出,因此对其造成的生理和心理阴影更严重。该病患者成年期抑郁症发病率增高,反映了社会-心理因素在这一阶段对其影响更强,这些因素可导致其生活质量下降、自卑、不孕、性功能障碍及社交障碍等[14]。
于青少年期对TS患儿早期干预,可能降低和防止发展为成年抑郁症患者。在治疗青少年和成年人的性腺发育障碍医疗机构中,对TS患者的抑郁症进行常规筛查是非常有益和必要的。《Turner综合征患者护理临床实践指南》认为,神经心理学和相关行为健康服务,应该纳入对TS患者的护理中,建议对其每年进行1次发育行为筛查,直到成年后,在学龄期这一关键过渡阶段,应加强对其进行神经心理学评估,帮助患儿顺利进入青春发育期[21]。积极处理TS患儿的听力障碍,可促进其社会-心理适应能力,调整学习和职业压力,对患儿认知或心理-社会问题进行循证干预,可满足各年龄段TS患者的社会适应性需求[21]。
TS患者卵巢早衰和不孕风险极高,主要因为其卵巢储备能力有限,而且在成年期前就可能已经耗尽。为最大限度保存其生育力,建议对TS患者进行生殖内分泌系统功能筛查,尽早诊断、评估卵巢储备,并在卵巢功能残存时为其提供生育选择。卵母细胞和胚胎冷冻保存,是目前成熟的保存TS患者生育能力的方法。卵巢组织冷冻保存技术目前尚处于实验阶段,但是在卵巢体外激活技术配合下,该项技术有望成为保持TS患者生育力的有效措施。对于已经失去卵巢储备的TS患者,卵子或胚胎捐献和领养,是实现其育儿愿望的可能方式[8]。TS患者妊娠对于母儿均具有巨大风险,可对TS孕妇的心脏和主动脉造成巨大压力,妊娠期高血压疾病、先兆子痫,可能直接促进孕妇血管损伤和动脉瘤形成,若未及时治疗,可能导致孕妇主动脉破裂和夹层,因此规律产前检查,并进行超声心动图和心脏MRI检查,对于TS孕妇至关重要[26]。由此可见,对TS患者,特别是TS患者妊娠时,需对其进行多学科团队管理。
综上所述,在不同生长、发育阶段,对TS患儿的早期诊断、及时有效处理心血管异常和其他TS相关并发症,对其积极采取ERT,同时制定良好护理计划,有助于该病患者生活质量提升。但是,对TS患者早诊断、ERT、并发症处理、心理健康教育及生育力保护和继续护理等措施实施中,目前关于该病患者的诸多遗传学与基因组学、并发症、诊断和治疗相关问题尚未被阐明,尚待进一步研究、证实。
所有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尤琳,蔡振伟,乔荆. Turner综合征临床研究现状[J/OL].中华妇幼临床医学杂志(电子版), 2022, 18(6):634-6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