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患者,男性,49岁。"血压升高十余年,血压控制不佳8个月"入院。10年前诊断高血压病,8个月因抗高血压药物治疗血压控制不佳行肾脏超声提示"双肾动脉狭窄",遂行双肾动脉支架植入术。术后8个月后血压再次升高而入院。
体温36.3℃,血压196/123mmHg(双侧)发育正常,后背皮肤毛囊炎及色素沉着,双肺呼吸音清,无干湿性啰音,心率律齐,各瓣膜未闻及杂音。腹平,未闻及腹部血管杂音。四肢关节无红肿、畸形,关节活动无受限。
行全主动脉血管强化CT提示:腹主动脉透壁溃疡、左肾动脉支架内狭窄,左侧椎动脉、左侧大脑前动脉A1段闭塞,右侧大脑中动脉M1段重度狭窄,肠系膜上动脉开口重度狭窄。
腹主动脉覆膜支架、肠系膜上动脉支架植入、左肾动脉支架内球囊扩张,拜新同+诺欣妥控制血压、复方环磷酰胺+醋酸波尼松片控制炎症、阿司匹林+替格瑞洛抗血小板、阿托伐他汀调脂治疗
随访5个月患者血压维持在120~135/70~90 mmHg,复查全主动脉血管强化CT提示:肠系膜上动脉+双肾动脉+腹主动脉支架通畅,余其他受累血管病变未见进展。
心内科;风湿免疫科;影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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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动脉炎(Takayasu’s arteritis, TA)是一种累及主动脉及其主要分支开口的慢性非特异性炎症性疾病[1]。其患病率约为7.01人/100万,男女患病率约1:4~9[2,3],90%患者发病年龄小于30岁[4]。TA起病多隐匿、且缺乏特性血清标志物,很多患者因动脉狭窄、闭塞或扩张等导致血压升高、上下肢缺血性疼痛、头晕等非特异性全身症状就诊,因此常导致诊断延误数月至数年。TA常表现为主动脉和一级分支开口狭窄,患者同时出现血管溃疡性、严重狭窄者较为罕见。
患者,男,49岁,"血压升高十余年,血压控制不佳8个月"。患者10年前发现血压升高(具体诊治不详),最高血压230/120 mmHg,平素服用"拜新同30mg qd、厄贝沙坦75 mg Bid、美托洛尔12.5 mg Bid"血压控制于130/80 mmHg。8个月前血压控制不佳,血压最高190/120 mmHg就诊于我院门诊。双肾超声提示:"右肾动脉狭窄,右肾体积略缩小(9.8 cm×4.6 cm)",收治我院泌尿外科,于2020-8-31行双肾动脉选择性造影:右肾动脉开口90%狭窄(图1A),左肾动脉近段80%狭窄(图1B),分次左、右肾动脉植入支架,术后造影双肾动血流通畅,无明显残余狭窄(图1C)。住院期间未进行大动脉炎(TA)筛查,术后患者服用"拜新同30 mg Bid、美托洛尔25 mg Bid、阿司匹林100 mg qd",血压降至130/80 mmHg。2021年4月初(肾动脉支架植入术后8个月)血压再次升高至200/120~130 mmHg,自行调整"厄贝沙坦150 mg Bid"血压仍无明显下降,门诊收入心内科。


既往史:否认糖尿病、结合等传染病史。个人史:吸烟二十余年,10支/d。无饮酒嗜好。家族史:其父患有血管炎病史,健在。体格检查:体温36.3℃,血压196/123 mmHg(双侧),发育正常,营养中等。后背皮肤毛囊炎及色素沉着。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性啰音,心率75次/分,律齐,各瓣膜未闻及杂音。腹平,未闻及腹部血管杂音。四肢关节无红肿、畸形,关节活动无受限。
血常规:白细胞11.6×109/L,血小板203×109/L,血红蛋白153 g/L。尿常规:蛋白2+,24小时尿蛋白定量2.42 g/24 h(参考范围0~0.13 g/24 h)。生化常规:免疫球蛋白38 g/L(参考范围40~55 g/L),血肌酐101 µmol/L(参考范围57~97 µmol/L),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2.3 mmol/L(参考范围<3.37 mmol/L),超敏C反应蛋白3.1 mg/L(参考范围0~6 mg/L)。风湿免疫指标:血沉7 mm/h(参考范围0~15 mm/h),抗链O 60 IU/ml(参考范围0~116 IU/ml),类风湿因子6 IU/ml(参考范围0~18 IU/ml),抗环瓜氨酸肽抗体测定18.12 RU/ml(参考范围0~25 RU/ml),其他:抗双链DNA抗体滴度、抗ENA抗体、抗中性粒细胞胞质抗体滴度+抗核抗体滴度、自身抗体测定、抗心磷脂抗体、免疫蛋白测定及补体系列均未见异常。
功能血检查:心脏超声:左房33 mm,室间隔厚度8 mm,左室后壁厚度9 mm,左室舒张末径48 mm,射血分数66%。
全主动脉血管造影:腹主动脉透壁溃疡,右肾缩小。左侧颈内起始部狭窄、左侧椎动脉闭塞、左侧大脑前动脉A1段闭塞,右侧大脑中动脉M1段重度狭窄,肠系膜上动脉狭窄开口重度狭窄(图2)。


心电图:未见明显异常。
根据患者诊疗经过和此次入院后全主动脉血管造影结果,诊断大动脉炎?入院后给予"拜新同30 mg Bid、氢氯噻嗪12.5 mg qd、美托洛尔缓释片90 mg qd、硝普钠(根据血压调整剂量)、阿托伐他汀钙40 mg qd"治疗,血压持续维持在170/90 mmHg。于2021-4-25行肠系膜上动脉、双肾动脉、腹主动脉选择性造影,结果提示:肠系膜上动脉开口狭窄99%、左肾动脉开口狭窄90%、腹主动脉溃疡(图3)。遂于肠系膜上动脉植入支架、腹主动脉覆膜支架(反复球囊扩张肠系膜上动脉残余狭窄大于80%,且腹主动脉覆膜支架可能导致肠系膜下动脉闭塞导致肠缺血)、左侧肾动脉支架内球囊扩张,残余狭窄小于50%。术后给予患者"拜新同30 mg qd、美托洛尔缓释片90 mg qd、阿司匹林100 mg qd、替格瑞洛90 mg Bid、阿托伐他汀20 mg qd",血压降至110~-120/70 mmHg。术后第2天(2021-4-26)患者开始出现间断发热,体温波动于37.0~38.4℃,无畏寒、寒战,发热期间患者无鼻塞流涕、无咳嗽咳痰、无腹痛腹泻症状,食欲及精神状况良好。查炎症指标:最高白细胞14.8×109/L、血沉69 mm/h、超敏C反应蛋白11.6 mg/L,期间5次血培养、尿培养均未见细菌生长。病毒抗体系列、降钙素原、真菌D-葡萄糖检测、曲霉半乳甘露聚糖检测等均未见异常,经给予"退热、哌拉西林舒巴坦"治疗,于术后第6天(2021-4-30)体温降至正常。治疗期间风湿免疫科会诊,根据1990年TA分类诊断标准:患者小于40岁发病,经影像学检查发现主动脉及分支血管狭窄,满足TA的准入条件且分类标准得分≥5分,故诊断TA。加用醋酸泼尼松60 mg qd、环磷酰胺100 mg qd。出院后风湿免疫科、心内科共同随诊,随访中患者血压维持在120~135/70~90 mmHg,术后5个月复查全主动脉血管强化CT提示:肠系膜上动脉+双肾动脉+腹主动脉支架通畅,余其他受累血管病变未见进展。


TA以高血压起病者占3.9%~57.5%[5],尤其年龄小于40岁的高血压患者应警惕此病。《中国大动脉炎相关高血压诊治多学科专家共识》指出[6],对于高度怀疑TA相关性高血压的高危人群进行筛查。高危人群包括:(1)40岁以下不明原因的高血压;(2)脉搏不对称或无脉;(3)血管杂音;(4)伴原因不明的发热、颈痛、胸腹痛、血沉、C反应蛋白升高;(5)不明原因肾萎缩,或两侧肾脏不对称;(6)难治性性或高血压急症。TA相关性高血压的高危人群首先应四肢血压测量及踝臂指数(ABI)测定,如果一侧肢体血管受累时,建议测量健侧肢体,当双上肢血管均受累,建议测双下肢血压,四肢血管均受累时应进行中心血压测定[7]。影像学检查对于诊断TA和评估血管病变范围至关重要。高度疑似TA患者应行动脉树MRA或CTA来评估。如果不需要介入治疗,则不建议首选有创血管造影检查。
TA相关性高血压治疗分内科、外科治疗。内科治疗包括(1)以风湿免疫科为主导的多学科合作,尽快控制炎症,积极诱导疾病缓解,维持病情持续缓解,有助于减少严重并发症。根据病情,治疗分为诱导缓解、维持缓解和预防复发。治疗药物包括糖皮质激素和改善病情的抗风湿药,如环磷酰胺等。(2)积极降压治疗:高血压患者的血压应控制在<140/90mmHg,若患者能够耐受,建议进一步降至130/80 mmHg。Ⅰ型:单侧肾动脉受累,首选ACEI/ARB,需监测肾功能功能和血钾,血肌酐>165 µmol/L时慎用;双侧肾动脉血供均受影响如严重胸腹动脉狭窄、双侧肾动脉狭窄以及单功能肾,慎用ACEI/ARB,透析者除外。推荐CCB为首选,β受体阻滞剂有效抑制肾素释放,可用于联合降压。利尿剂可激活RAAS系统,高肾素时避免选用;Ⅱ型:降压同时要保证颅脑灌注,急性缺血性脑卒中时谨慎使用快速强力降压方案,推荐CCB及ACEI/ARB;Ⅲ型,降压方案同Ⅰ型。如果多种降压药物不能控制的高血压或药物不能耐受、血管严重病变伴血流动力学不稳定、靶器官严重缺血,经内科治疗后仍需双联及以上降压药物血压仍未能达标,在炎症控制期,应基于患者临床特征、局部解剖和功能变化、全身多脏器功能水平等,结合风险/获益、脏器功能恢复是否可逆、预期寿命等,由多学科讨论制定外科手术治疗策略。术式包括包括血管腔内治疗(经皮血管成形术、支架植入术)或开放时手术治疗[8,9,10,11](包括腹主动脉-肾动脉旁路移植术、脾-肾动脉或肝-肾动脉吻合术、自体肾脏移植、肾脏切除术)。在再狭窄发生率、血管通畅率、晚期并发症等方面,开放手术均优于血管腔内治疗。而血管内干预治疗中,经皮血管成形术与支架植入术相比,前者肾动脉再狭窄率更低、血管通畅率更高。但无论哪种手术,术前可以用小剂量糖皮质激素和抗风湿免疫药物,术后需要续贯内科治疗与评估。
TA相关高血压治疗过程中应进行全面系统病情评估,实现TA和血压"双达标"。评估包括以下内容:(1)TA疾病活动性、严重性损害的评估。TA活动评估包括症状、体征、血清标志物、影像学评估及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评分[12]。如近期内出现血压波动、肾功能减退,且除外药物及感染等因素,也考虑TA活动[11]。(2)根据血压水平、危险因素、靶器官损害,以及并发症进行心血管风险评估,判断可能影响预后的重要因素;(3)评估治疗过程中的疗效和用药安全。
本例患者诊疗过程存在很多不足。首先,患者年龄小于40岁以高血压为首发症状,由于当时缺乏大血管炎相关性高血压诊疗规范指南,而且也未按高血压指南对该患者进行继发性高血压筛查,因此未能尽早诊断TA相关高血压,延误治疗导致TA进展。第二,TA活动是手术相关死亡的主要危险因素,也是术后发生再狭窄的独立危险因素,因此应充分内科抗炎、抗免疫治疗至病情充分缓解,有助于减少术后并发症、改善长期预后。第三,首次该例患者应首选经皮血管成形术更优。另外,本例TA患者血管炎症活动同时表现为血管狭窄和腹主动脉溃疡性病变,临床较少见。
所有作者均声明本研究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