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患儿为胎龄32+5周早产儿,剖宫产娩出,出生体重1420g,羊水过少,III度污染;脐带密螺旋,帆状胎盘。
生后轻度窒息。患儿生后即出现心率快,易哭闹,常清醒睁眼,无凝视或眼球突出。安静时心率降至150~170次/min。活动及哭闹时达190~220次/min。
心电图始终为窦性心动过速。超声心动图提示存在肺动脉高压。生后16天甲功提示促甲状腺激素(thyroid stimulating hormone,TSH)明显降低,游离T3(FT3)明显升高,总T3(TT3)升高,促甲状腺素受体抗体(TRAb)、甲状腺过氧化物酶抗体(thyroidperoxidaseantibodies,TPOAb),抗甲状腺球蛋白抗体(anti-thyroglobulin antibodies,TGAb)均明显升高。新生儿Graves病诊断明确。
追问患儿母亲在产后1周完善甲功提示甲状腺机能亢进,TRAB、TPOAb、TGAb均明显升高。为患儿加用普萘洛尔口服0.25mg/kg.次,q8h;甲巯咪唑0.5mg/kg qd口服治疗后,心率降至正常范围,烦躁易兴奋症状较前好转。
生后36天体重稳定增长出院。
新生儿科;内分泌;妇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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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甲状腺功能亢进症(neonatal hyperthyroidism)主要由于孕母妊娠前或妊娠期间患甲状腺自身免疫性疾病(其中85%~90%是Graves病),体内的TRAb抗体通过胎盘传递给胎儿所导致[1,2]。本病发病率1:4000~1:50000,发病罕见,但当孕母为Graves病患者时胎儿或者新生儿发病率升至2%[3]。该病属于新生儿急症之一,由于临床表现不典型,不及时治疗死亡率可达12%~20%[3]。
患儿为第3胎第2产,胎龄32+5周,因"母亲重度子痫前期、肝硬化?胎儿窘迫"剖宫产娩出,出生体重1420 g,无胎膜早破。胎脂覆盖全身,羊水过少,约50 ml,III度污染(图1);脐带密螺旋状,帆状胎盘,脐血pH 7.27。生后予以保暖、初步复苏,患儿无哭声,心率110次/min,予以T组合复苏器面罩正压通气30 s后好转,Apgar评分1 min 7分(呼吸、肤色、肌张力各-1分),Apgar评分5 min、10 min均9分(肤色-1分),复苏后有呼吸困难,T组合复苏器辅助呼吸、转运暖箱保暖下转入新生儿重症监护病房。


患儿母亲孕期在外院产检,未进行甲状腺功能检查。孕早期发现血压升高,未予治疗,近1个月纳差、恶心,多次产检提示患儿胎心偏快,170次/min左右,产检超声提示三尖瓣反流。母亲有大量腹腔、盆腔积液(剖宫产术中记录4000 ml),诊断为"慢性高血压并发子痫前期、低蛋白血症、肝硬化?"。产前地塞米松不足量,亚宁定降压、硫酸镁解痉。产日复查胎儿超声发现胎心率增快至211次/min伴羊水少。患儿有一姐姐,15岁,体健。
患儿入院后无创呼吸机辅助通气,但呼吸困难加重,考虑新生儿呼吸窘迫综合征,生后1 h予以气管插管连接有创呼吸机高频震荡模式机械通气,牛肺磷脂140 mg(100 mg/kg)治疗。生后心率快,180~200次/min,血压75-98/34-48(48-67) mmHg(1 mmHg=0.133 kPa),肤色苍白,略发花,CRT3 s,考虑循环灌注不足,曾予生理盐水扩容治疗,安静时心率降至150~170次/min。生后4.5 h胸片检查,双肺纹理略增多,心胸比0.73,增大。床旁超声提示右房右室扩大,右房为主,三尖瓣大量反流,可见反流束经卵圆孔流至左房,左室功能正常,动脉导管未闭(1.5 mm,双向分流,左向右为主),估测肺动脉压力60 mmHg。诊断三尖瓣反流、肺动脉高压、右心功能不全,患儿易哭闹,曾间断予吗啡镇痛、苯巴比妥镇静,仍有心率快,安静时心率150~170次/min,活动及哭闹时达190~220次/min。心电图为窦性心动过速。超声心动图提示肺动脉高压较持续,生后约23 h加用米力农0.25μg/kg.min降低肺动脉压力。生后约45 h复查超声心动图明确为三尖瓣前叶脱垂,动脉导管闭合,肺动脉压力仍为60 mmHg,LVEF正常,卵圆孔水平右向左分流。予以多巴胺、米力农、限制液量治疗,患儿症状逐渐改善。患儿生后62 h改为无创通气,心率逐渐降至140~160次/min,肝肋下2 cm,生后9 d肺动脉压力降至正常,停用米力农。生后10 d达到全肠内喂养,因无母乳,早产儿奶喂养,大便次数2~4次/d,自主排便,无腹泻,肠鸣音好,黄疸未出现。但是患儿易哭闹,常清醒睁眼,无凝视或眼球突出,头颅B超提示侧脑室增宽,IVH吸收期,aEEG表现符合胎龄。生后11 d,观察到患儿基础心率较前增快,安静时达180次/分左右,肝肋下2.5 cm较前略增大,尿量较前减少,1.5 ml/kg.d,监测血常规、CRP正常,BNP 14769 pg/ml,不除外心功能不全,加用小剂量利尿剂(氢氯噻嗪、螺内酯),并停用咖啡因,症状无好转。生后13 d,患儿基础心率达200次/min,呼吸50~60次/min,血压高达90-100/40-50(60-80)mmHg,复查超声三尖瓣反流,下腔不宽,测左右室心功能正常。
生后16 d查甲功提示TSH 0.02 Uiu/ml↓,FT4 9.57 ng/dl,TT4 25 ug/dl,FT3 >20 pg/ml↑,TT3 6.65 ng/ml,TRAB 23 IU/L,TPOAb >1300 U/ml,TGAb>500 U/ml。甲状腺超声左叶厚0.75 cm,右叶厚0.72 cm,峡部0.15 cm,血流信号稍丰富。
追问患儿母亲病史,患儿母亲孕期未规律产检,未进行甲功筛查,产后1周仍有高热、心率快、心功能不全,完善甲功提示甲状腺机能亢进,TRAB>40 IU/L,TPOAb >1300 U/ml,TGAb>500 U/ml。
患儿为早产儿,小于胎龄儿,宫内有胎心增快,出生羊水过少,羊水Ⅲ°污染,符合胎儿期甲状腺功能亢进表现。生后有心率增快、烦躁易激惹表现。结合实验室检查TSH降低,FT3明显升高,TRAB抗体、TPOAb抗体、TGAb抗体均明显升高,故新生儿Graves病诊断明确,患儿发病为其母亲Graves病所产生的自身免疫性抗体经胎盘被动输入所致。患儿持续心率增快,进行如下鉴别诊断:1.快速心律失常:患儿多次监测心电图均提示窦性心动过速,不支持期前收缩以及其他快速心律失常;2.先天性心脏病:入院后完善多次超声心动图,发现有三尖瓣脱垂外,无其他明显异常提示,不支持该病因;3.早发败血症、宫内感染:患儿宫内发病,需要警惕早发败血症可能,但是患儿母亲无发热、寒战等感染表现,患儿除心率快外,无反应弱肤色发花等异常,完善血常规、CRP和血培养均不支持该病;4.电解质紊乱:患儿多次完善血生化电解质检测不支持该病因;4.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抗体被动输入导致心率增快情况,患儿母亲否认系统性红斑狼疮、类风湿关节炎等风湿免疫性疾病,患儿入院有筛查相关抗体均为阴性,不支持该病因。
予以病因治疗加用甲巯咪唑0.5 mg/kg qd(总0.7 mg)口服,普萘洛尔0.25 mg/kg.次,q8h控制快心率;加药第2天患儿心率即降至140~160次/min,窦性心律,烦躁易兴奋症状较前好转,清醒睁眼时间较前减少,纳奶好转,可全经口喂养,尿量增加至约2ml/kg.d,排便较前变化不大。之后监测甲状腺功能调整药物剂量(表1)。

治疗后监测甲状腺功能以及甲巯咪唑剂量调整情况
治疗后监测甲状腺功能以及甲巯咪唑剂量调整情况
| 治疗时间(d) | 0 | 5 | 14 |
|---|---|---|---|
| FT4(ng/dL) | 9.57 | 1.09 | 0.81 |
| TT4(μg/dL) | 25 | 6 | 4.8 |
| FT3(pg/mL) | 30 | 2.68 | 2.62 |
| TT3(ng/mL) | 6.65 | 0.86 | 0.8 |
| TSH(IU/mL) | 0.02 | 0.01 | 0.02 |
| 调整甲巯咪唑 | 0.5 mg/kg | 0.25 mg/kg | 0.15 mg/kg |
生后22 d甲功:TSH 0.01 Uiu/ml,FT4 1.09 ng/dl,TT4 6.00 ug/dl,FT3 2.68 pg/ml,TT3 0.86 ng/ml,甲巯咪唑减量至0.25 mg/kg.d(总0.4 mg)。生后31 d复查甲功(2.18,治疗14天):TSH 0.02 Uiu/ml,FT4 0.81 ng/dl,TT4 4.8 ug/dl,FT3 2.62 pg/ml,TT3 0.80 ng/ml,甲巯咪唑减量至0.15 mg/kg.d(总0.35mg),普萘洛尔减停。期间增加肠内喂养量至155 ml/kg。监测肝功转氨酶正常,TBil 26.6μmol/L,DBil 16.9μmol/L,TBA 80.9μmol/L,加用优思弗,之后监测胆汁酸正常。
患儿治疗后体重逐渐增长,生后28天(纠正胎龄36+5周)1960 g,生后35 d(纠正胎龄37+5周)2290 g,生后36 d出院。患儿出院后儿童保健随访6个月,监测甲状腺功能并且甲硫咪唑逐渐减量,生后4个月停用该药物,总疗程14周。头围监测正常范围,6月龄体重6.2 kg,体重增长满意。监测头颅超声未见明显异常。4月龄进行Peabody运动发育评估大致正常。患儿继续在我院儿童保健门诊长期随访。
新生儿Graves病是新生儿甲状腺功能亢进症最主要的类型。发病机制是母体来源的TRAb抗体,透过胎盘输入至胎儿体内[4]。TRAb是IgG抗体,可透过胎盘,由于孕中晚期胎盘通过度增加,抗体更易透过胎盘传给胎儿,故胎儿甲状腺功能亢进多发生孕中晚期,新生儿甲状腺功能亢进可为胎儿甲状腺功能亢进延续[5]。本患儿母亲孕期产检不规律,但是间断有胎心增快,羊水少,出生羊水Ⅲ°污染,这些表现均考虑与胎儿甲状腺功能亢进有关。
本病发病率低,目前缺乏大样本数据报道,均为个案报道[6,7,8]。但是仍属于新生儿急症,一旦出现甲状腺危象则会危及生命。因此正确识别新生儿Graves病十分重要。
新生儿Graves病临床表现呈现多器官系统受累表现:心血管系统:心动过速较常见,少见有肺动脉高压等;呼吸系统:呼吸急促或呼吸窘迫等;神经系统:兴奋激惹、震颤、入睡困难、拥抱反射活跃等;消化系统:喂养困难、腹泻等,也可表现为黄疸,胆汁淤积,并有暴发性肝衰竭的报道;血液系统:瘀点瘀斑,见于继发血小板减少者;骨骼系统:骨龄提前、颅缝早闭、小头畸形等;贪食、体重增加或减轻、出汗、潮红等机体高代谢表现;眼球突出,可触及甲状腺肿,肝脾肿大等[9]。但是缺乏特征性表现,临床可能易出现误诊或者漏诊。
本病诊断关键与孕母Graves病史有关,孕母有妊娠前和妊娠期甲状腺功能亢进病史是本病发病的关键。有研究认为母产前TRAb水平3倍以上升高,是新生儿发生甲亢的危险因素[9]。本病例患儿母亲孕期在外院不规律产检,没及时发现Graves病,对本病的及时诊断产生一定影响。
新生儿Graves病诊断不难,患儿有胎儿甲亢或者新生儿甲状腺功能亢进表现,甲状腺功能检查TSH下降,FT3升高,TRAb升高,则可明确诊断。由于本病临床表现通常无特征性,但是一旦发展为甲状腺危象具有一定病死率,因此早期识别,及早诊断至关重要。建议具有如下高危因素患儿均要进行新生儿Graves病筛查[9]:1.母亲患Graves病,尤其是母体TRAb>正常上限的2~3倍;2.胎儿有心动过速、胎动过多等表现;3.有遗传性先天性甲状腺功能亢进家族史。妊娠期Graves病患者应在新生儿出生时即进行脐血TRAb检测,如果未能获得脐血TRAb检测,生后0~5 d进行TRAb水平检测,可对新生儿自身免疫性甲亢做出很好的预测,生后3~7 d TSH水平则是新生儿甲亢的可靠预测因子。若生后0~5 d TRAb>6.8U/L,应进行甲状腺功能监测必要时给予相关治疗。由于母体抗甲状腺药及TSBAb的存在,甲亢症状出现往往延迟。多数新生儿Graves病症状出现于生后2周内,早期甲状腺功能检测正常的应在生后10~14 d再次检测。
随着来自母体的TRAb逐步代谢,新生儿Graves病症状一般会在生后3~12周缓解,但少部分可能持续6个月以上[10]。在治疗过程中,需每1~2周监测甲状腺功能,调整药物剂量。新生儿Graves病预后取决于甲亢的持续时间和严重程度,若延误诊治,病情可迅速恶化,甚至死亡。目前关于新生儿甲状腺功能亢进远期不良预后的相关报道较少,有个案报道新生儿Graves病随访出现智力运动落后现象[11,12]。因此患儿出院后需要制订长期随访计划,动态监测甲状腺功能,以及语言、运动和智力发育情况。
所有作者均声明本研究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