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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基因造血细胞移植(allo-HSCT)是一种治疗血液系统恶性肿瘤的有效方法,然而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显著影响移植疗效。急性GVHD是由于供者T细胞识别不匹配的宿主多态性组织相容性抗原,引起T细胞活化和增殖所造成的组织损伤,主要发生在皮肤、胃肠道和肝脏[1]。供者T细胞是介导GVHD的主要效应细胞,阻断或抑制T细胞活化,能减轻移植排斥反应或诱导耐受,使造血干细胞移植得到更广泛的应用。
在外来抗原的刺激下,T细胞迅速增殖扩增成为效应性T细胞;当抗原消失后,大部分细胞发生凋亡,小部分细胞分化成为记忆性T细胞,在再次免疫应答中发挥重要作用。然而,在肿瘤、慢性感染性疾病、自身免疫性疾病等慢性抗原持续刺激的情况下,抗原特异性T细胞会持续存在相当长的时间,同时伴随效应功能逐渐衰竭,最终导致T细胞耗竭。T细胞耗竭是一种T细胞功能障碍的状态,在造血干细胞移植中,受者抗原持续存在,但部分患者不发生GVHD或发生GVHD后逐渐好转。这些免疫耐受可能与T细胞耗竭有一定关系。T细胞耗竭可能通过以下机制诱导移植后免疫耐受[2,3,4]:①高表达抑制性受体,如程序化细胞死亡蛋白1(PD-1)、淋巴细胞活化基因3(LAG- 3)、细胞毒性T淋巴细胞抗原-4(CTLA-4)、T细胞免疫球蛋白黏蛋白分子3(TIM-3)、B和T淋巴细胞衰减因子(BTLA);②改变细胞代谢及DNA转录水平;③调节性免疫细胞的作用;④细胞代谢环境改变。因此,诱导T细胞耗竭可能导致免疫保护及免疫监视等功能发生障碍,使T细胞丧失活化增殖、分泌细胞因子及细胞毒性功能,从而预防GVHD发生,引起移植后免疫耐受[5]。
PD-1是B7∶CD28超家族成员,是第一个被发现的T细胞活化负向调节因子。PD-1表达于T细胞、B细胞、NK细胞、单核细胞和树突状细胞(DC)表面,PD-1胞内段包含受体酪氨酸转换基序(ITSM),可募集酪氨酸蛋白磷酸酶SHP1及SHP2,抑制胞内活化性受体(如TCR或共刺激受体),参与CD8+ T细胞功能的调节[6];此外,激活PTEN抑制PI3K/Akt信号,从而抑制IL-2释放产生效应。PD-1配体PDL1(B7-H1,CD274)广泛表达于造血细胞、非造血细胞和肿瘤细胞,而PDL2只表达于抗原呈递细胞和Th2细胞[7]。由PD-1及其配体PDL1/PDL2介导信号通路是CD8+ T细胞耗竭过程中重要的负向信号调控通路之一[8]。有研究表明,PDL1能抑制T细胞活化,相对于PDL2-/-的受者而言,PDL1-/-受者发生GVHD更重,提示在GVHD发生过程中,PDL1是PD-1的主要配体,PD-1/PDL1通路比PD-1/PDL2在向表达PD1的自身反应性T细胞传递抑制性信号过程中更重要[9]。Ni等[10]研究发现,在造血干细胞移植早期,供者CD4+ T细胞的消耗会引起血清中IFN-γ增加及IL-2减少,导致在GVHD靶器官中,供者CD8+T细胞高表达PD-1而低表达PDL1,宿主组织PDL1与供者T细胞表面的PD-1结合引起供者CD8+ T细胞无能、耗竭及凋亡,从而预防GVHD的发生,阻断PD-1/PDL1能够引起供者T细胞活化增殖及IFN-γ、TNF-α等细胞因子的产生,从而引起GVHD,也提示我们在移植后诱导CD8+T细胞耗竭是一种预防GVHD的新方法。
LAG-3属于免疫球蛋白超家族成员的一种跨膜蛋白,主要表达于活化的T细胞和NK细胞表面,LAG-3的结构与CD4相似,但其与MHCⅡ的亲和力远高于CD4,是近年来发现的另一种免疫抑制受体,能够负向调节T细胞的活化和增殖。Sega等[11]研究发现,抑制LAG-3能提高T细胞增殖能力及其诱导GVHD的能力,缺乏LAG-3的供者T细胞不能转化为CD4+CD25-LAG-3+调节细胞,从而引起严重的GVHD。Treg细胞MHCⅡ和活化T细胞的LAG-3相结合可发挥其抑制初始T细胞活化、下调共刺激分子表达、分泌颗粒酶/穿孔素或免疫抑制性细胞因子的作用,抑制GVHD的发生。
CTLA-4是CD28蛋白家族的一种抑制受体,表达于T细胞表面,可与CD28竞争性结合配体CD80/CD86发挥抑制IL-2产生的作用,从而抑制T细胞功能[12],此外,CTLA-4激活磷脂酰肌醇激酶-3(PI3-K),造成T细胞功能丧失[13]。CTLA-4能够抑制T细胞的增殖和活化,在CTLA-4敲除的小鼠模型中,Treg细胞不能抑制T细胞增殖,提示Treg细胞抑制T细胞增殖依赖于CTLA-4[14]。在过去的研究中发现,CTLA-4水平与GVHD程度呈负相关,提示CTLA-4能够减轻GVHD[15]。STAT3在急性GVHD中是一种负向调节分子,Zhu等[16]研究发现,上调CTLA-4能增加荧光素酶的活性及STAT3的磷酸化程度、抑制T细胞活化、减少IFN-γ、IL-17、IL-22分泌,从而减轻GVHD。Dillinger等[17]将T细胞与选择性CD28拮抗剂α-huCD28共培养,通过促进PP2A磷酸化、下调Akt活动,使CTLA-4 - CD80/86通路发挥负性调节作用,引起持续的自身反应性T细胞耗竭,诱导移植后免疫耐受。
TIM-3是近几年来备受关注的一个重要的免疫抑制受体,表达于活化的T细胞、DC细胞、NK细胞、单核细胞上,TIM-3的配体半乳糖凝集素9(Gal-9)是S型外源凝集素的成员之一,主要表达于幼稚CD4+T效应细胞和CD4+CD25+Treg细胞上,与TIM-3的IgV区结合产生抑制信号从而导致Thl和Tcl的细胞凋亡,诱导免疫耐受,高表达TIM-3的T细胞分泌细胞因子和增殖能力均减弱[18]。此外,TIM-3可与癌胚抗原相关细胞黏附分子1(CEACAM1)的N端相互结合形成异二聚体,抑制活化的T细胞,诱导免疫耐受[19]。Hansen等[20]通过测定127例GVHD患者血清TIM-3水平发现,Ⅱ~Ⅳ度GVHD患者较0/Ⅰ度GVHD患者及正常人血清TIM-3的水平升高(P<0.005),此外发现Ⅱ~Ⅳ度GVHD患者CD8+T细胞表面的TIM-3表达增多,提示在急性GVHD中TIM-3由胞外域释放到血液循环中,而血清中的TIM-3通过干扰表达于T细胞上的TIM-3的免疫调节活动影响GVHD的发生。Oikawa等[21]在GVHD小鼠模型研究中发现,应用抗TIM-3抗体会增加GVHD的严重性,阻断TIM-3与其配体结合会干扰TIM-3介导的T细胞活动,引起强烈的GVHD反应,提示TIM-3免疫调节通路可能为治疗GVHD提供新的靶点。
BTLA是属于CD28蛋白家族的一种共抑制性受体,为Ⅰ型跨膜糖蛋白,含有单一免疫球蛋白样结构域(IgV样区)样的胞外区、跨膜区和胞浆区,高表达于活化的T细胞上,而低表达于幼稚的T和B细胞、NK细胞、巨噬细胞及DC,胞浆区的结构高度保守,其受体酪氨酸抑制基序(ITIM)通过募集酪氨酸磷酸化SHP-1和SHP-2介导免疫抑制功能[22]。BTLA的配体是疱疹病毒入侵介质(endogenous ligand herpesvirus entry mediator, HVEM),属于肿瘤坏死因子受体(TNFR)家族成员,BTLA与HVEM结合启动免疫抑制效应,负调节淋巴细胞的活化增殖,并可抑制抗原刺激下的T细胞活化,通过抑制IL-2、IFN-γ、IL-4和IL-10等细胞因子的分泌下调免疫反应[23]。Sakoda等[24]研究发现,在GVHD中,BTLA与配体HVEM结合能够减少供者T细胞的数量,抑制供者抗宿主T细胞反应,应用BTLA单克隆抗体能诱导BTLA共抑制信号从而减轻GVHD。
转录因子Blimp-1、T-bet、NFAT和BATF对于慢性感染的T细胞耗竭至关重要[25,26,27],但其在预防GVHD中的内在通路尚不明确。T-bet是T-box转录因子,在CD4+细胞分化过程中起重要作用,通过产生IFN-γ促进Th1细胞分化,同时抑制Th2和Th17细胞发挥功能[28]并和Eomes(与T-bet同为T-box家族成员)一起共同参与CD8+T细胞的调节及分化[29]。在小鼠急性GVHD模型中,我们发现NKG2A的竞争性单克隆抗体能够抑制供者T细胞扩增,从而减轻GVHD[30]。Fu等[31]研究发现,T-bet表达缺失的供者T细胞通过低表达CD94/NKG2A基因抑制供者T细胞扩增,减轻GVHD,此外T-bet-/-的T细胞产生TNF-α等促炎因子减少及IL-10等抗炎因子增多,从而减轻移植后组织损伤,所以T-bet通过调控T细胞分化及细胞因子的产生影响GVHD。NFAT是一种存在广泛的转录因子,NFAT是以非活化形式的蛋白存在细胞浆中,通过Ca2+/钙调蛋白依赖的丝、苏氨酸磷酸酶(CaN)的直接调节,促进NFAT去磷酸化转入核内活化,Vaeth等[32]在小鼠GVHD模型的研究中发现,NFAT缺失会抑制供者T细胞扩增及其功能、促进Treg细胞生成,从而减轻GVHD。从转录因子水平诱导T细胞耗竭可能为预防GVHD的发生提供更为精确的靶点,但其下游的调控机制仍有待继续探究。
Treg细胞属于CD4+ T细胞的一类,能维持外周耐受性和预防自身免疫性疾病[33]。在小鼠模型中,Treg细胞功能缺陷可加剧自身免疫性疾病,使固有器官和造血干细胞易发生移植排斥,与急、慢性GVHD的发生有一定关系。Amarnath等[34]研究发现,在GVHD中,Treg细胞能促进骨髓DC的生成,降低其刺激效应T细胞产生的能力,其表面高表达PDL1,能上调DC PDL1的表达,抑制T细胞活化,从而减轻GVHD。另外,Treg细胞能表达抑制性分子如CTLA-4、LAG-3、Neuropilin-1等,抑制T细胞活化;分泌抗炎因子(IL-10、IL-35、TGF-β)、释放颗粒酶A、高表达CD25并消耗IL-2,抑制效应T细胞功能。Treg细胞还能表达CD62L、CCR5,维持在体归巢特性,抑制早期效应T细胞的活化,诱导移植免疫耐受[35]。
DC是一类抗原提呈细胞,可分为传统树突状细胞(cDC)和pDC,pDC能在病毒刺激下产生大量Ⅰ型干扰素并分化成熟,通过产生IL-10诱导Treg细胞生成、表达抑制性受体(PDL1等)、诱导免疫耐受[36];此外,还通过吲哚胺-2,3双加氧酶(IDO)诱导Treg生成、下调炎症因子表达、抑制T细胞活化,从而减轻GVHD[37],提示pDC也参与GVHD中T细胞耗竭的调控。
最早发现于肿瘤患者体内,是由一群髓系细胞前体、未成熟的粒细胞、未成熟的单核细胞和为成熟的DC组成的异质性的细胞群体[38]。人MDSC可分为两群:粒细胞样MDSC(G-MDSC,CDl4-CDl5+CD33+CDllb+HLA-DR-/low)和单核细胞样MDSC(M-MDSC,HLA-DR-/low CDl4+CD49d+CDl5-/low)。MDSC高表达Arg-1和iNOS,通过调节L-精氨酸代谢调节免疫反应过程,并分泌IL-10抑制T细胞活化,预防GVHD;此外还能诱导Treg细胞生成,发挥其免疫抑制功能[39]。Mougiakakos等[40]对51例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患者进行分析,发现发生GVHD的患者外周血HLA-DR-/low CDl4+细胞(即M-MDSC)明显增加,这群细胞能通过IDO依赖途径,引起IL-6、IL-10、TNF-α等细胞因子的增多及及T细胞上CD3ζ链的表达,导致供者T细胞功能障碍,引起T细胞耗竭,在急性GVHD中能诱导免疫耐受。
活化的T细胞需要消耗能量实现增殖及发挥效应功能。Byersdorfer等[41]研究发现自身反应性T细胞活化需要脂肪酸提供能量,而GVHD发生时,这些活化的T细胞可以通过促进脂肪酸转运提高脂肪酸氧化酶(如CPT1、CPT2)的活性,上调转录共刺激分子的表达驱动氧化代谢;阻断脂肪酸氧化可抑制自身反应性T细胞的活化,起到治疗GVHD的作用。为了进一步探寻GVHD发生时T细胞活化需要合成脂肪酸的机制,Raha等[42]通过比较发生急性GVHD的野生型小鼠和乙酰辅酶A羧化酶1(ACC1,脂肪酸合成的限速酶)缺陷的小鼠发现,ACC1缺陷的小鼠其T细胞活化受到抑制,体外应用SortA(特异性ACC1/ACC2抑制剂)培养T细胞能得到到同样的结果,并且存在剂量依赖作用,接受缺乏ACC1的供者T细胞输注的受鼠其GVHD的发生率更低。以上提示我们通过破坏脂肪酸合成,如抑制ACC1等相关限速酶,使供者T细胞失去活化及增殖的能力,可预防GVHD的发生。
体内外T细胞活化需要依赖磷酸戊糖途径及谷氨酰胺分解实现糖酵解,从而获得能量。Nguyen等[43]研究发现,GVHD发生时,供者T细胞活化需要通过糖酵解获取能量。mTOR作为能量代谢传感器,参与细胞代谢的调控,其主要分为mTORC1和mTORC2,尤其是mTORC1缺失时,糖酵解过程受阻,影响供者T细胞的活化、增殖及分化,使其无法迁移至GVHD靶器官,从而减缓GVHD的发生;此外,PFKFB3在T细胞活化时表达增加,能促进细胞代谢由氧化磷酸化转向糖酵解,在体内应用3-PO(PFKFB3抑制剂)能够抑制PFKFB3基因的表达,使供者T细胞糖酵解活动受阻,降低GVHD的发生率。总的来说,通过对mTORC1或PFKFB3的靶向治疗,影响糖酵解代谢过程,诱导供者T细胞耗竭,能降低GVHD的发生率和死亡率,但其对移植物抗白血病效应的影响还有待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