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allo-HSCT)是治愈血液系统恶性疾病的重要方法,但是急性移植物抗宿主病(aGVHD)严重影响移植成功率,是患者发生移植相关死亡的重要原因之一。目前关于最佳的aGVHD预防方案尚未达成共识。随着对aGVHD发生机制研究的深入,以及相关临床试验的开展,为allo-HSCT后aGVHD的预防提供更多的新药及联合用药选择。笔者拟就allo-HSCT后发生aGVHD的危险因素、生物标志物及预防方案的最新研究进展进行阐述,旨在为临床更有效地预防aGVHD,提高allo-HSCT成功率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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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移植物抗宿主病(acute graft versus host disease,aGVHD)是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allogeneic hematopoietic stem cell,allo-HSCT)后常见并发症之一,通常于移植后100 d内发病,患者常见临床症状包括典型皮疹、腹痛伴腹泻,以及血清胆红素水平升高等。中、重度(Ⅱ~Ⅳ度)aGVHD患者伴随一系列并发症,从而影响其非复发死亡率(non relapse mortality,NRM)。目前,尚无最佳aGVHD预防方案的共识。随着对aGVHD发生机制研究的深入,以及相关临床试验的开展,为预防aGVHD提供更多的新药及联合用药选择。笔者拟就allo-HSCT后发生aGVHD的危险因素、生物标志物及预防方法的最新研究进展进行阐述,旨在为更有效地预防aGVHD,提高allo-HSCT成功率提供参考。
人类白细胞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HLA)全相合同胞供者是allo-HSCT的首选供者,但是我国大部分拟行allo-HSCT的患者缺少HLA相合亲缘供者(matched related donor,MRD),而骨髓库中HLA相合非亲缘供者(unrelated donor,URD)也有限。因此,单倍体相合造血干细胞移植(haploidentical 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haplo-HSCT)极大程度解决了供者来源问题。既往研究结果显示,HLA相合程度低的患者接受haplo-HSCT后,其aGVHD发生风险较高(RR=0.35,P<0.000 1)[1]。但在基于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 colony stimulating factor,G-CSF)联合抗胸腺细胞球蛋白(antithymocyte globulin, ATG)为基础aGVHD预防方案(北京方案)的haplo-HSCT中,HLA不相合程度不再是影响患者预后的危险因素[2]。Wang等[3]对1 210例接受haplo-HSCT患者的临床资料进行回顾分析结果显示,接受HLA 3/6个位点不合haplo-HSCT患者与HLA 1/6~2/6个位点不合者相比,二者累积aGVHD发生率相近(P=0.23),但是供者年龄≥30岁(HR=0.60,P<0.001),女性供者(HR=0.65,P=0.02),非遗传性母性抗原(noninherited maternal antigens,NIMA)相合(HR=0.32,P=0.03),均为患者接受haplo-HSCT后发生aGVHD的危险因素。因此,为降低患者allo-HSCT后aGVHD发生风险,应优先选择年轻、男性、NIMA不相合供者。
一项对17项临床试验共11 770例接受allo-HSCT成年患者的Meta分析结果显示,接受清髓性预处理(myeloablative conditioning, MAC)方案患者(n=8 965)较减低强度预处理(reduced-intensity conditioning, RIC)方案者(n=2 805)的aGVHD发生率高,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42.4%比34.7%,OR=0.79,P<0.001)[4],尤其是MAC方案中包含全身照射(total body irradiation,TBI)的患者[5],这与预处理方案可能增加患者的组织损伤有关。移植相关抗菌药物的使用,亦可能造成供者肠道微生物多样性被破坏,导致患者发生aGVHD的风险增加。一项回顾性研究结果显示,接受allo-HSCT后5年,与未接受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治疗患者(n=709)相比,接受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治疗者(n=148)移植物抗宿主病(graft-versus host disease, GVHD)相关死亡率增高(13.1%比21.5%,P=0.025);与未接受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治疗患者(n=557)相比,接受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治疗者(n=300) GVHD相关死亡率显著增高(11.9%比19.8%,P=0.007)[6]。allo-HSCT预处理方案的选择受患者疾病类型、体能状况等因素的影响,目前尚未有全面的前瞻性对照研究比较不同预处理方式的优劣,降低预处理强度可能导致复发风险的升高,因此allo-HSCT预处理方案的选择需根据不同患者病情进行充分评估。
Bashey等[7]回顾性分析671例接受allo-HSCT血液系统恶性疾病患者的临床资料,所有患者均接受haplo-HSCT,移植后环磷酰胺方案预防GVHD,比较不同造血干细胞来源的移植结果。结果显示,外周血干细胞移植(peripheral blood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PBSCT)组(n=190)患者的Ⅱ~Ⅳ度aGVHD发生率较骨髓移植组(n=481)增高,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44.2%比28.5%,HR=0.45,P<0.001),慢性GVHD(chronic GVHD, cGVHD)发生率也较骨髓移植组显著增高(41.8%比18.1%,HR=0.35,P<0.001),2年总体生存(overall survival, OS)率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54%比57%,P=0.52)。由于脐血移植物中T细胞数量少,并且成熟度不高,接受脐血移植(umbilical cord blood transplantation,UCBT)后患者的GVHD发生率较低,但是与接受单份UCBT患者(n=113)相比,接受双份UCBT者(n=111)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较高,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23%比13%,P=0.02)[8]。由于脐血移植物中造血干细胞数量有限,UCBT在成年患者中应用较少。尽管上述研究结果显示,PBSCT与骨髓移植相比,可增加患者发生GVHD,尤其是cGVHD的风险,但是二者OS率未见统计学差异,由于缺少前瞻性对照研究及各移植中心临床经验存在差异,目前最佳造血干细胞来源仍存在争议。
研究结果表明,微小RNA(microRNA,miRNA)在肿瘤、肝损伤等多种疾病中均为潜在生物标志物[9]。与allo-HSCT后未发生aGVHD的患者相比,aGHVD患者体内miRNA-155、-586及-15a/16等miRNA表达水平显著上调(P<0.05),而miRNA-100和-146a等水平均显著下降(P<0.05)[10,11]。但是上述miRNA易受感染等因素的影响,对aGVHD缺乏特异性。Xiao等[12]纳入116例aGVHD患者的研究发现,miRNA-423、-199-3p、-93和-377联合检测,可以在患者出现aGVHD相关症状和体征前,提示aGVHD,并且其表达水平与aGVHD严重程度呈正相关关系(P<0.001)。这提示,同时监测多种miRNA,可以增加其预测aGVHD的特异度和敏感度。
目前已有研究结果证实,患者接受allo-HSCT后,可溶性白细胞介素-2受体(soluble interleukin-2 receptor, sIL-2R),肿瘤坏死因子受体(tumor necrosis factor receptor, TNFR)1,肝细胞生长因子(hepatocyte growth factor, HGF),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8,弹力素(elafin),可溶性生长刺激表达基因蛋白(soluble suppression of tumorigenicity, sST)-2,再生胰岛衍生蛋白(regenerating islet-derived, REG)3a等水平上升,并且均与aGVHD的发生密切相关[13,14]。部分蛋白标志物具有器官特异性,如HGF、REG3a和细胞角蛋白片段19(cytokeratin-19-fragment)可作为肠道和肝aGVHD的特异性标志物,弹力素可作为皮肤aGVHD的特异性标志物。Levine等[15]提出基于sST2、TNFR1、REG3a这3种蛋白标志物表达水平的aGVHD预后评分(Ann Arbor)系统,该评分系统可用于接受allo-HSCT患者的aGVHD危险分层,高危患者(评分为3分)需尽早接受高强度的初始治疗。这是首个可用于指导aGVHD风险评估及调整治疗方案的生物标志物评分。
白细胞及淋巴细胞亚群的分布和数量与aGVHD的发生密切相关。接受allo-HSCT后,外周血循环中CD4+ CD25+ FoxP3+调节性T细胞(regulatory T cell,Treg)数量低的患者发生aGVHD的风险较高(HR=2.33,P=0.05)。与allo-HSCT后未发生aGVHD的患者相比,aGVHD患者的自然杀伤(natural killer,NK)细胞植入延迟,移植后3个月内,其CD56bright NK细胞数量较低(P<0.000 1)[16]。Chang等[17]将移植物中CD4+T细胞/CD8+T细胞≥1.16或者CD56bright NK细胞计数>1.9×109/kg的患者定义为aGVHD高危患者。该研究发现,相同aGVHD预防方案下,aGVHD高危患者的aGVHD发生率显著高于非高危患者,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48%(35/73)比26%(15/72),P<0.001]。这表明,以aGVHD相关细胞标志物分布和数量为指导的aGVHD预测策略是可行的。
低剂量甲氨蝶呤+钙调磷酸酶抑制剂(calcinerurin inhibitor,CNI)方案是预防aGVHD的经典方案。CNI包括环孢素和他克莫司。目前,研究结果证实,甲氨蝶呤联合CNI可用于预防haplo-HSCT后aGVHD,并且采取他克莫司预防aGVHD的疗效不劣于环孢素。一项多中心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结果显示,他克莫司组(n=68,接受他克莫司+甲氨蝶呤+吗替麦考酚酯方案)患者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较环孢素组(n=88,接受环孢素+甲氨蝶呤+吗替麦考酚酯方案)显著降低[3.6%(3/86)比13.5%(11/88),P=0.027],并且复发率和巨细胞病毒(cytomegalovirus,CMV)感染率均未增加(P<0.05),无病生存(disease free survival,DFS)率相比,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696)[20]。
西罗莫司通过抑制雷帕霉素靶蛋白(mammalian target of rapamycin,mTOR)信号通路,阻断IL-2与其受体的结合,调节T细胞的分化,从而发挥免疫抑制作用。一项比较他克莫司+西罗莫司与他克莫司+甲氨蝶呤2种aGVHD预防方案的多中心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2组患者的Ⅱ~Ⅳ度aGVHD发生率相近(26%比34%,P=0.48),但是西罗莫司组患者移植后中性粒细胞和血小板植入时间更早(中性粒细胞植入时间:14 d比16 d、P<0.001,血小板植入时间:16 d比19 d、P=0.030),口咽黏膜炎严重程度显著降低(P<0.001)[21]。西罗莫司通常适用于伴严重口咽黏膜炎风险,或者需要免疫功能快速重建以降低感染风险的患者。但是在接受清髓剂量白消安预处理的患者中,西罗莫司存在引发严重窦道阻塞综合征(sinusoidal obstructive syndrome, SOS)的风险[22]。因此,预处理方案中清髓剂量的白消安,限制了以西罗莫司为基础的aGVHD预防方案的应用。
吗替麦考酚酯通过阻断鸟苷酸的从头合成,从而抑制T、B细胞增殖。一项回顾性研究纳入1 564例行RIC预处理的PBSCT患者,其中874例接受URD allo-HSCT的患者分别采取甲氨蝶呤+环孢素方案(n=71)、吗替麦考酚酯+环孢素方案(n=153)、甲氨蝶呤+他克莫司方案(n=432)、吗替麦考酚酯+他克莫司方案(n=218)预防aGVHD。该研究结果显示,接受上述4种预防方案患者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分别为15%、21%、13%及21%,其中与接受甲氨蝶呤+他克莫司方案预防患者相比,接受吗替麦考酚酯+环孢素方案者的aGVHD发生率显著升高(HR=1.9,P=0.006),但是二者的2年OS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45%比40%;HR=1.0,P=0.97)[23]。在该研究690例接受HLA MRD allo-HSCT患者中,采取上述4种预防方案的患者分别为220、110、290、64例,其aGVHD发生率分别为8%、18%、8%及14%,4者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14)[23]。目前,吗替麦考酚酯通常用于多药联合的aGVHD预防方案,其预防aGVHD的有效性及安全性,仍有待大样本、随机、对照研究予以验证。
ATG不仅能杀伤T、B及NK细胞,同时能诱导Treg分化。多项前瞻性、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结果均显示,在常规环孢素+甲氨喋呤预防方案的基础上联合应用ATG,能够降低患者接受haplo-HSCT后Ⅲ~Ⅳ度aGVHD的发生率(RR=0.51,P=0.03),而不影响其NRM(RR=0.74,P=0.08)[24]。目前,RIC预处理方案中ATG的最佳剂量尚无定论。一项纳入357例接受RIC预处理方案allo-HSCT患者的回顾性研究结果显示,低剂量ATG组(n=141,ATG 4.5 mg/kg)和高剂量ATG组(n=216,ATG 6.0 mg/kg)患者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P=0.087)、复发率(P=0.24)、无GVHD无复发生存(GVHD-free,relapse-free survival,GFRFS)期(P=0.96)相近,但是高剂量ATG组患者的CMV感染率高于低剂量ATG组,并且差异有统计学意义[26%(57/216)比9%(13/141),P<0.001][25]。综上,在allo-HSCT的RIC预处理方案中,ATG剂量为4.5 mg/kg较合理,但是更精确的ATG给药剂量和给药时间,有待前瞻性、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予以确定。相关研究者普遍建议,对于大多数allo-HSCT患者,应在其aGVHD预防方案中联合应用ATG,但是由于ATG对多种细胞均具有杀伤作用,应注意预防其导致的致死性感染和植入延迟风险。
随着对aGVHD发病机制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清除与aGVHD有关的特异性活化T细胞亚群的探索逐步引起相关研究者的重视。托珠单抗(tocilizumab)是一种针对IL-6受体(IL-6 receptor,IL-6R)的人源化单克隆抗体。一项单中心研究结果显示,48例接受HLA全相合allo-HSCT的患者,在环孢素+甲氨蝶呤方案基础上,联合应用托珠单抗(8 mg/kg,d-1)预防aGVHD后,其移植后100 d Ⅱ~Ⅳ度aGVHD发生率为12%(6/48)[26]。另一项研究也得出相似结果,接受他克莫司+甲氨蝶呤预防方案联合托珠单抗组(n=35)与仅接受他克莫司+甲氨蝶呤预防方案组(n=130)患者相比,其Ⅱ~Ⅳ度aGVHD发生率显著降低(17%比45%,HR=0.34,P=0.003),并且移植后6~ 12个月T、B细胞亚群数量恢复至接近正常参考值,可见托珠单抗不影响患者移植后免疫功能重建[27]。上述研究结果提示,托珠单抗用于预防aGVHD的前景广阔。阿仑单抗(alemtuzumab)是CD52单克隆抗体。Resende等[28]进行的前瞻性队列研究结果显示,23例接受阿伦单抗预防aGVHD的allo-HSCT患者中,仅4例发生Ⅱ~Ⅳ度aGVHD,并且未观察到aGVHD相关死亡病例;但是患者CMV活化的风险增加。其他单克隆抗体,如硼替佐米(bortezomib)、利妥昔单抗(rituximab)、维多珠单抗(vedolizumab)[29,30]等,也可降低患者allo-HSCT后aGVHD发生率,但目前仍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单克隆抗体预防aGVHD的有效性及安全性,需要更多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评估。
移植后环磷酰胺(posttransplant cyclophosphamide,PTCy)应用于患者接受haplo-HSCT后早期,能够消除其体内快速增殖的同种异体反应供者淋巴细胞,保留记忆T细胞和Treg,并且在不影响移植物抗白血病(graft versus leukemia,GVL)效应和免疫功能重建的同时,降低aGVHD发生率。一项纳入308例接受haplo-HSCT的急性髓细胞白血病(acute myelocytic leukemia,AML)患者多中心临床资料的回顾性分析结果显示,与ATG组(n=115,以ATG为基础的aDVHD预防方案)相比,PTCy组(n=193,接受以PTCy为基础的aGVHD预防方案)患者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显著降低(4.7%比12.5%,P=0.01),NRM亦显著降低(22%比30%,HR=1.77,P=0.02),而2组患者的复发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21.6%比22.3%,P=0.97)[31]。
目前,越来越多的临床试验研究ATG联合PTCy方案对allo-HSCT后aGVHD的预防效果。Ruggeri等[32]对102例高危血液系统恶性肿瘤患者,在接受RIC预处理后采取ATG(总剂量为4.5 mg/kg)联合PTCy[50 mg/(kg·d), d+3、+4]及环孢素(常规剂量)的方案预防aGVHD,结果显示,76例接受HLA MUD allo-HSCT的患者中,Ⅲ~Ⅳ度aGVHD的发生率为11.8%(9/76),复发率为21.1%(16/76);26例接受HLA 9/10不全相合URD allo-HSCT患者中的aGVHD发生率为3.8%(1/26),复发率为42.3%(11/26)。该研究结果证实,PTCy联合ATG应用于预防患者接受URD allo-HSCT后aGVHD,其Ⅲ~Ⅳ度aGVHD发生率低,复发率可接受。另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纳入239例接受allo-HSCT患者,并采取不同的aGVHD预防方案,结果显示,与单药ATG组(n=125)相比,ATG+PTCy方案组(n=114)患者的Ⅲ~Ⅳ度aGVHD发生率显著降低(5%比18%,P=0.003),GFRFS率显著升高(63%比48%,P=0.02),但是移植后第100天血小板植入率显著降低(90%比93%,P=0.003),并且CMV感染率增加(74%比30%,P<0.001)[33]。上述研究结果表明,PTCy联合ATG方案是一种有效的allo-HSCT后aGVHD预防方案,但是要应注意联合用药的不良反应,以及可能会增加患者的感染风险。
糖皮质激素是治疗aGVHD患者最有效的药物,但其并未被纳入标准预防方案中。Chang等[17]根据生物标志物表达水平,纳入145例骨髓CD4+ T细胞/CD8+ T细胞≥1.16或者CD56bright NK细胞计数>1.9×109/kg的aGVHD高危患者;并将其随机分为预防组(n=72,他克莫司+甲氨蝶呤+吗替麦考酚酯+糖皮质激素预防aGVHD)和对照组(n=73,他克莫司+甲氨蝶呤+吗替麦考酚酯预防aGVHD),结果显示,预防组高危患者的aGVHD发生率较对照组显著降低[21%(15/72)比48%(35/73),P<0.05],但是2组患者的治疗相关病死率和OS率分别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因此,糖皮质激素是否可以通过降低患者allo-HSCT后aGVHD发生率,改善其预后,仍需要进一步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予以研究。
伏立诺他是口服组蛋白去乙酰化酶抑制剂。一项纳入37例接受清髓性allo-HSCT血液系统恶性肿瘤患者的前瞻性Ⅱ期临床研究结果显示,患者接受他克莫司+甲氨蝶呤联合伏立诺他(100 mg/次,2次/d,d-10~+100)预防aGVHD后,其移植后第100天Ⅱ~Ⅳ度aGVHD的累积发生率为22%,1年累积复发率、NRM及OS率分别为19%、16%和76%[34]。目前,联合采取伏立诺他预防allo-HSCT后aGVHD的临床研究较少,因此伏立诺他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尚需要进一步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以阐明。
喷司他丁是一种不可逆的腺苷脱氨酶抑制剂,已被用于aGVHD的预防和治疗。Parmar等[35]采取他克莫司+甲氨蝶呤标准预防方案联合不同剂量喷司他丁,治疗147例接受allo-HSCT高危和(或)晚期血液系统恶性疾病患者的Ⅰ/Ⅱ临床试验结果显示,与对照组(n=37,不应用喷司他丁)相比,1.5 mg/m2喷司他丁治疗组(n=10)患者的aGVHD发生率较低[37.5%(20/56)比55.6%(20/36)],但是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85)。将allo-HSCT后植入成功,疾病持续缓解,100 d内未发生Ⅱ~Ⅳ度aGVHD,并且始终未发生Ⅲ~Ⅳ度GVHD定义为移植成功,1 mg/m2喷司他丁治疗组(n=29)、1.5 mg/m2喷司他丁治疗组(n=61)和对照组的移植成功率分别为69.0%(20/29)、70.5%(43/61)和54.1%(20/37)[34]。
阿巴西普是CD28-CD80/86共刺激阻断剂。Koura等[36]采用阿巴西普预防aGVHD的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在环孢素+甲氨蝶呤方案基础上,联合应用阿巴西普[10 mg/(kg·d),d-1、+5、+14、+28]方案预防10例患者接受allo-HSCT后aGVHD,与未接受阿巴西普预防方案的患者(n=7)相比,于移植早期,接受阿巴西普者(n=10)的骨髓CD4+ T细胞的增殖和激活明显受抑制;而在移植后第28天,其CD4+ T细胞的增殖和活化显著增强,增殖和激活的CD4+ T细胞计数分别是未接受阿巴西普治疗者的7和10倍(P<0.01);并且10例采取阿巴西普预防治疗的患者中,仅有2例在移植后100 d内被诊断为Ⅱ~Ⅳ度aGVHD。这提示,阿巴西普对接受allo-HSCT患者的CD4+ T细胞增殖和活化有显著的影响,其可能成为allo-HSCT患者aGVHD的重要辅助预防手段。
接受allo-HSCT后发生aGVHD患者的Treg数量通常降低。KT64/86细胞是表达高亲和力Fc受体CD64、CD86和CD28配体的K562细胞。研究结果显示,将经KT64/86细胞刺激下体外扩增的Treg输注于11例接受双份UBCT患者,于移植后第100天时,其Ⅱ~Ⅳ度aGVHD的发生率较接受西罗莫司+吗替麦考酚酯预防方案者相比显著降低[9%(1/11)比45%(10/22),P<0.05][37]。该研究结果证实,采用经KT64/86细胞刺激并体外扩增的Treg,回输至接受allo-HSCT患者的方案,预防aGVHD有效,但是Treg体外扩增方法成本较高,并且生物安全性有待进一步研究证实。
他汀类药物对机体免疫系统具有多效性作用,可用于allo-HSCT后aGVHD的预防。一项Ⅱ期临床研究采取阿托伐他汀(40 mg/d)联合他克莫司和甲氨蝶呤预防69例allo-HSCT患者aGVHD的结果显示,MRD组(n=30)和MUD组(n=39)患者移植后第100天时,Ⅲ~Ⅳ度aGVHD发生率分别为3.4%(1/30)和18.3%(7/39),并且未见阿托伐他汀引起的4级不良反应[38]。
间充质干细胞(mesenchymal stem cell,MSC)具有免疫抑制作用,并且已被证实可有效预防aGVHD。由于既往研究试验样本量小及试验的异质性,MSC预防aGVHD的有效性不明显[39]。此外,仍有许多药物在动物实验中表现出不同程度的aGVHD预防活性。Mertlitz等[40]通过对allo-HSCT小鼠模型和患者肠道活组织检查结果证实,aGVHD相关严重肠道病变中淋巴管生成增加;与接受大鼠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Ig)G注射对照小鼠相比,接受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VEGFR)-3单克隆抗体注射的小鼠结肠内淋巴管增生程度显著降低(P<0.001),并且不干扰造血功能重建[39]。芳香烃受体(aryl hydrocarbon receptor,AhR)拮抗剂可通过降低CD4+ T细胞增殖水平和诱导Treg数量增加,降低allo-HSCT患者aGVHD发生率[41]。Sirt-1抑制剂[42],C-C基序转化因子受体(C-C motif chemokines receptor,CCR)7抗体[43]也可以降低aGVHD发生风险。中药在aGVHD的预防中也有一定作用,血必净注射液联合环孢素预防allo-HSCT患者aGVHD发生的疗效优于单用环孢素,其机制可能与血必净注射液中有效成分控制炎症,防止效应T细胞过度活化有关[44]。allo-HSCT过程中抗菌药物的应用可能导致患者肠道微生物多样性的丧失,导致其aGVHD发生风险增加;此外,机体中靶向病原微生物的抗体,也可能是潜在的aGVHD预防方案[45]。
随着对aGVHD发生机制的不断探索,在不同的小样本研究中多种药物均表现出较好的疗效。同时,随着预防药物种类的增多,多药联合方案也可能是减轻aGVHD症状和药物相关不良反应的方法。相关研究者需要基于aGVHD生物标志物,对接受allo-HSCT的患者进行前瞻性aGVHD风险分层,筛选高危患者,对其进行精准预防;并且进行高质量、多中心的临床试验,确定联合用药的可行性,以及药物剂量、不良反应、最佳药物配伍等问题,在降低aGVHD发生率的同时降低复发率、提高患者生存率。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