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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巯嘌呤对维持治疗期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患儿的不良反应及其个体化治疗研究现状
国际输血及血液学杂志, 2021,44(2) : 93-100. DOI: 10.3760/cma.j.cn511693-20200809-00165
摘要

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是儿童最常见的恶性血液肿瘤。6-巯嘌呤(6-MP)是ALL患儿维持治疗期采用的核心药物,其不良反应主要为骨髓抑制及肝不良反应,严重不良反应的发生可能导致患儿治疗被中断或者继发感染等。6-MP治疗维持治疗期ALL患儿导致的不良反应具有显著个体差异,临床医师如何平衡其过程中的风险与收益,以及基于其药物基因组及代谢产物水平调整6-MP剂量,已成为相关研究热点。为了指导维持治疗期ALL患儿6-MP的临床用药方案调整,笔者拟就6-MP的不良反应与其代谢产物、药物基因多态性间的关系,以及个体化用药等方面的研究现状进行介绍。

引用本文: 王苗, 沈树红. 6-巯嘌呤对维持治疗期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患儿的不良反应及其个体化治疗研究现状 [J] . 国际输血及血液学杂志, 2021, 44(2) : 93-100. DOI: 10.3760/cma.j.cn511693-20200809-00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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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cute lymphoblastic leukemia, ALL)是儿童最常见的恶性血液系统肿瘤,约占儿童肿瘤的1/3。随着对ALL基因组学研究的深入,以及相关治疗方案的改进,ALL患儿的5年总体生存(overall survival,OS)率接近90%[1]。我国一项回顾性研究,对1 085例维持治疗期ALL患儿采取上海儿童医学中心(Shanghai Children′s Medical Center,SCMC)-ALL-2005方案进行治疗的结果显示,其5年OS率达80%[2]

6-巯嘌呤(6-mercaptopurine, 6-MP)是维持治疗期ALL患儿的核心治疗药物,长时间持续口服6-MP是维持治疗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6-MP在减少疾病复发和改善患儿预后方面具有重要作用[3]。但是6-MP的体内代谢通路及代谢产物复杂,容易引起患儿发生骨髓抑制、肝功能损伤等严重不良反应。而且6-MP导致不良反应的发生具有明显的个体化差异[4,5,6]。近年来,多项药物基因组学研究结果证实,某些特定基因变异与6-MP不良反应的发生有关,如巯嘌呤甲基转移酶(thiopurine methyltransferase,TPMT),核苷二磷酸连接部分X型基序(nucleoside diphophate-linked moiety X-type motif,NUDT)15等基因多态性,均与ALL患儿对6-MP的耐受剂量相关,这为6-MP个体化治疗方案提供理论依据[5]。对于治疗过程中6-MP代谢产物的监测,可进一步为6-MP的剂量调整提供依据。笔者将主要阐述6-MP所引起的不良反应,以及如何更好地调整药物剂量实现个体化精准医疗,从而指导维持治疗期ALL患儿临床治疗,提高其生存率。

1 6-MP主要代谢途径

6-MP是嘌呤类衍生物,其结构与次黄嘌呤类似。6-MP在人体内的代谢途径十分复杂,多种酶参与其中。6-MP主要的代谢途径包括3种[7]。① 6-MP经黄嘌呤氧化酶(xanthine oxidase, XO)催化形成6-硫尿酸,后者作为无活性代谢产物经肾排出体外。② 6-MP经巯嘌呤甲基转移酶(thiopurine methyltransferase, TPMT)催化形成甲基化产物,如6-甲基硫嘌呤(6-methylmercaptopurine, 6-MMP),6-甲基化巯基次黄嘌呤核苷磷酸盐(6-methylmercaptopurine nucleotides, 6-MMPN),甲基化过程中的甲基由叶酸循环产生的S-腺苷甲硫氨酸(S-adenosyl methionine, SAM)提供。③ 6-MP经次黄嘌呤鸟嘌呤磷酸核糖转移酶(hypoxanthine-guanine phosphoribosyltransferase,HGPRT)作用,转化为6-巯基次黄嘌呤核苷单磷酸(6-thio-inosine monophosphate, 6-TIMP),再经次黄嘌呤单磷酸脱氢酶(inosine monophosphate dehydrogenase, IMPDH)脱氢,鸟嘌呤核苷一磷酸脱氢酶(guanosine monophosphate synthetase, GMPS)磷酸化,最终形成6-硫鸟苷酸(6-thioguanine nucleotides, 6-TGN),6-TGN可以与胸腺嘧啶配对,形成DNA结合的硫鸟嘌呤核苷酸(DNA incorporated thioguanine nucleotides,DNA-TG),触发错配修复机制,导致细胞凋亡。

2 6-MP的代谢产物及其相关不良反应

6-MP代谢通路复杂,可产生多种引起不良反应的代谢产物,导致ALL患儿出现白细胞和血小板减少,严重者可出现造血抑制。此外,6-MP还可导致胃、肠道不良反应,如恶心、胰腺炎,以及肝功能损伤、低血糖等。6-MP的代谢产物6-TGN可以插入DNA中,导致细胞凋亡。这既是6-MP治疗ALL的主要机制,同时也是其引起血液系统不良反应的重要原因。患儿一旦出现严重的白细胞减少,严重感染的风险增加,而感染所致的化疗中断,可能造成其复发风险增加[8]。同时,研究发现,高6-TGN水平可增加ALL患儿第二肿瘤发生风险(P=0.02)[9]。6-MP的甲基化代谢产物6-MMPN是嘌呤从头合成途径的抑制物,也可能促进DNA-TG的形成[10]。此外,6-MP的甲基化代谢产物(6-MMPN、6-MMP)和肝功能损害及低血糖不良反应有关[11,12]。肝功能异常是6-MP治疗过程中常见不良反应,约90% ALL患儿于维持治疗期出现丙氨酸转氨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LT)水平升高,但是大部分患儿在停药后,肝功能可迅速恢复至正常水平。患儿接受6-MP维持治疗期,发生空腹低血糖并不罕见,并且其年龄越小(<6岁)越容易发生[13]。由于6-MP空腹口服生物利用率高,因此通常选择晚间顿服给药。临床研究发现,在维持治疗期发生6-MP相关低血糖的患儿中,当改变给药时间为早晨给药或者给药频次为2次/d时,患儿外周血中6-MMP水平下降,随之血清ALT水平下降,低血糖症状也得到改善[10,13]。此外,有研究发现,高浓度的6-MMP与胰腺炎的发生有关,但具体机制还需研究[14]。6-MP复杂代谢通路导致的众多不良反应,极大地增加了ALL患儿维持治疗期6-MP用药调整的难度。

3 药物基因组学与6-MP不良反应
3.1  TPMT基因多态性与6-MP不良反应

6-MP代谢过程中涉及多种催化酶,编码这些酶的基因变异所致酶活性改变影响其药理作用。TPMT是目前研究最多的6-MP代谢相关酶,TPMT活性在人群中具有显著个体差异,并且TPMT活性与6-MP代谢密切相关。TPMT可以使6-MP甲基化,是调节6-MP代谢的重要催化酶。TPMT活性降低导致6-TIMP及其下游代谢产物6-TGN增加,从而发挥对白血病细胞的杀伤作用,以及对造血功能的抑制作用。TPMT主要有4种基因突变型,包括TPMT*3ATPMT*3CTPMT*2及TPMT*3B。而前3种TPMT基因突变型可导致蛋白不稳定和TPMT降解增强,并与90%的TPMT活性降低有关,是最常见的导致TPMT失活的基因突变,亚裔人群以TPMT*3C多见[15]。Higgs等[16]对既往67项针对ALL患者TMPT基因型和6-MP治疗不良反应的研究进行回顾性系统分析发现,伴2个TPMT基因突变,即TPMT无活性患者的骨髓不良反应发生率为86%(37/43)。与不伴TPMT基因突变患者相比,伴1个TPMT基因杂合突变患者的白细胞减少发生率增加(OR=4.19,95%CI:3.20~5.48)。研究结果显示,接受北欧儿童血液学和肿瘤学学会(Nordic Society of Pediatric Hematology and Oncology,NOPHO)ALL-92方案治疗的ALL患儿中,伴TPMT基因杂合突变及TPMT无活性患儿(n=75)复发率低于不伴TPMT基因突变患儿(n=526)[(18±2)%比(7±3)%,P=0.03],但是生存率(90%比90%,P=0.82),第二肿瘤发生率没有显著改善(5%比2%,P=0.07)[17]。这可能与TMPT基因杂合突变患儿红细胞内6-TGN水平增高有关。研究发现,与ALL-92方案(n=75)相比,接受减低初始剂量6-MP(由75 mg/m2减低至50 mg/m2)治疗的伴TMPT基因杂合突变患儿(n=56)的第二肿瘤发生率降低(5%比0,P=0.03) ,但是复发率升高[6.7%(95%CI:2.9%~15.5%)比19.7%(95%CI:11.6%~33.3%),P=0.03][18]。如何维持TPMT低活性ALL患儿较低的复发率,并降低其第二肿瘤发生率是目前研究的难点,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

3.2  NUDT15基因多态性与6-MP不良反应

TPMT基因多态性并不能完全解释6-MP相关不良反应的个体差异。有研究结果表明,225例中国汉族健康人群中,仅6例为TPMT*3C杂合子,汉族健康人群TPMT基因突变频率仅为1.33%(6/450)[19],低于欧美国家(5%~10%)[20]。并且研究发现,部分TPMT活性正常的ALL患儿仍然可能发生6-MP相关不良反应[4]。最近,全基因组关联研究(genome-wide association studies,GWAS)结果表明,Nudix水解酶超家族成员NUDT15错义突变c.415C>T(rs116855232)与6-MP不良反应显著相关(P<0.001)[21],而且东亚人群的rs116855232突变频率高(9.8%)[21]。NUDT15是针对细胞内DNA损伤的保护机制之一,其可以使6-MP的代谢产物去磷酸化,从而阻止其插入DNA链。研究发现,经6-MP处理后,NUDT15基因敲除人淋巴细胞中TGTP、DNA-TG水平均显著高于人淋巴细胞(P<0.05)[22]。这表明,在NUDT15基因敲除人淋巴细胞中6-MP代谢向TGTP偏移。同样,NUDT15基因突变使NUDT15活性降低,6-TGTP、6-dTGTP水平增高,从而导致ALL患儿6-MP相关骨髓抑制增强[6]。因此,NUDT15低活性ALL患儿在接受标准剂量6-MP治疗时严重骨髓不良反应发生率更高,在NUDT15低活性ALL患儿接受6-MP治疗过程中临床医师应特别注意预防骨髓不良反应。

目前,文献报道,NUDT15基因突变多达19种[5],其中研究最为广泛的3号外显子突变c.415C>T(rs116855232),根据其突变情况分为野生型(C/C)、杂合型(C/T)及纯合型(T/T)。韩勇等[23]纳入105例中国ALL患儿,对与6-MP药物代谢有关的3种基因突变NUDT15 rs116855232、TPMT rs1142345及核苷三磷酸(inosine triphosphatase,ITPA)rs11273540进行比较的研究发现,NUDT15 rs116855232基因突变是ALL患儿白细胞减少[白细胞计数(white blood cell count,WBC)<2.0×109/L]的重要标志(OR=3.62,95%CI:1.377~9.501,P=0.009)。韩国一项纳入182例维持治疗期ALL患儿的研究发现,与NUDT15中等活性组(n=46)及正常活性组(n=131)相比,NUDT15低活性组(n=5)患儿第1年治疗中断时间最长(30 d比16 d比169 d,P<0.01),也表现出较长的白细胞减少时间(92 d比59 d比131 d,P<0.01),并且低活性组6-TGN水平与6-MP剂量比值最低(13.3±7.5比14.7±9.1比4.4±2.7,P<0.001)[4]。此外,日本一项关于6-MP不良反应的研究发现,NUDT15基因突变与ALL患儿维持治疗期肝功能损伤相关[21]。综上,鉴于NUDT15基因型与东亚人群的6-MP耐受剂量及不良反应密切相关,在ALL患儿维持治疗期,6-MP用药前有必要进行NUDT15基因型检测。

3.3 与6-MP不良反应相关的其他基因位点

6-MP代谢的个体差异也可能涉及其他酶,其中ITPA是研究热点之一。ITPA活性缺乏可导致患儿6-巯基次黄嘌呤核苷三磷酸(6-thio-inosinetriphosphate,6-TITP)毒性蓄积,进而产生骨髓抑制,其中亚洲人群的ITPA 94C>A基因突变频率高达15%[24]。但是,目前ITPA基因多态性与6-MP的耐受剂量及其诱导的不良反应之间的关系尚存争议[23,25]。这一方面可能和各队列研究纳入的人群不同,也可能和回顾性研究数据采集不够准确有关,但至少可以认为与TPMTNUDT15基因突变相比,ITPA 94C>A基因突变对ALL患儿6-MP耐受剂量的影响较小。脱嘌呤/脱嘧啶核酸内切酶(apyrimidinic endodeoxyribonuclease,APEX)1是DNA损伤修复的DNA碱基切除修复(base excision repair,BER)途径中的主要酶。韩国一项关于儿童ALL的研究发现,APEX1 rs2307486基因突变增加了ALL患儿发生6-MP相关早期中性粒细胞缺乏的风险(OR=3.44,P=0.02)[26]。也有文献报道,ATP结合盒转运蛋白超家族(ATP-binding cassette transporter family class,ABC)C4基因多态性与6-MP不良反应有关[20]。但是这些基因与6-MP的耐受剂量及其不良反应的相关性,均需更大规模的队列研究进一步验证。

4 6-MP的个体化用药

临床研究NOPHO ALL-92结果显示,维持治疗期平均绝对中性粒细胞计数(absolute neutrophil count,ANC)≤2.0×109/L的ALL患儿(n=280)复发率显著低于平均ANC高于此值者(n=248)(P<0.001)[27]。但是严重的白细胞减少,可能引起严重感染,甚至导致治疗中断,引起ALL复发。相关研究者正在探索如何平衡6-MP的疗效及其不良反应。目前,中国儿童癌症协作组(Chinese Children Cancer Group,CCCG)-ALL-2015方案要求患儿维持治疗期WBC维持在(2.0~3.5)×109/L之间。临床医师可根据ALL患儿的WBC、ANC调整6-MP剂量,然而6-MP维持治疗期不良反应多样,并且具有显著个体差异,对于不同患儿,相同的WBC和ANC不一定反映相同的骨髓抑制水平。其次,对于部分发生不良反应,如肝功能损伤的患儿,其WBC通常可维持在正常水平。维持治疗期地塞米松及长春新碱的使用也会影响患儿WBC,上述影响因素均增加对6-MP的剂量调整难度。因此,探索更精准的6-MP剂量调整标志物,有利于ALL患儿的个体化治疗开展,如基于6-MP代谢相关基因型及6-MP代谢产物的药物剂量调整。

4.1 基于相关基因型调整6-MP初始剂量

6-MP的代谢具有显著个体差异,根据个体TPMT或者NUDT15等基因型调整6-MP剂量已经显现出一定优势。在治疗前进行TPMTNUDT15重要基因突变位点检测十分必要,可以精确指导6-MP初始剂量。

2018年,临床药物遗传学执行联合会(Clinical Pharmacogenetics Implementation Consortium,CPIC)为伴TPMT和(或)NUDT15基因突变ALL患儿提供了6-MP剂量的详细指导[28](表1)。对于伴2个丧失功能的TPMT基因纯合突变ALL患儿,由于其6-TGN水平高,若给予常规剂量6-MP,则存在严重骨髓抑制风险。而对于伴TPMT基因杂合突变患儿的6-MP耐受剂量目前尚无共识。尽管在伴TPMT基因杂合突变患儿中,6-MP的代谢产物6-TGN水平比不伴该基因杂合突变高,但是仅伴TPMT基因杂合突变者,不能耐受全剂量6-MP。这可能与其更低的6-MMPN水平有关(6-MMPN是嘌呤从头合成途径的抑制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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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基于TPMTNUDT15基因型的6-MP剂量调整

表1

基于TPMTNUDT15基因型的6-MP剂量调整

等位基因代谢特点骨髓抑制风险等级剂量调整
2个功能正常的TPMT等位基因:*1/*1TPMT活性正常(6-TGN浓度低,MeTIMP浓度高)低风险75 mg/(m2·d)
2个功能正常的NUDT等位基因:*1/*1NUDT15活性正常  
1个功能正常和1个无功能的TPMT等位基因:*1/*2、*1/*3A、*1/*3B、*1/*3C、*1/*4TPMT活性中等(6-TGN浓度中等及高、6-MeTIMP浓度低)较高风险标准剂量的30%~80%
1个功能正常和1个无功能的NUDT15等位基因:*1/*2、*1/*3   
1个不确定功能和1个无功能的NUDT15等位基因:*2/*5、*3/*6NUDT15活性中等  
2个无功能的TPMT等位基因:*3A/*2、*3A/*3C、*3A/*4、*2/*3C、*2/*4、*3C/*4TPMT无活性(6-TGN浓度极高,无MeTIMP)极高风险标准剂量的10%,给药频次为3次/周
2个无功能的NUDT15等位基因:*2/*2、*2/*3、*3/*3NUDT15无活性  

注:6-MP为6-硫嘌呤给药,6-MeTIMP为6-甲基化巯基次黄嘌呤单磷酸盐,6-TGN为6-硫鸟苷酸,TPMT为巯嘌呤甲基转移酶,NUDT为核苷二磷酸连接部分X型基序

NUDT15 c.415C>T(rs116855232)基因突变是目前研究最为广泛的6-MP不良反应相关基因突变,该基因突变在东亚地区人群中突变频率最高(9.8%),可使其所编码NUDT15活性丧失,从而产生严重的骨髓抑制。伴NUDT15 rs116855232纯合突变的ALL患儿仅能耐受6-MP标准剂量的8.3%,而伴杂合突变和野生型患儿分别是63.0%和83.5%[21]NUDT15基因其他变异类型,大部分十分罕见,对临床指导意义不大。有研究者利用成簇规律性间隔短回文重复序列(clustered regularly interspersed short palindromic repeats,CRISPR)-Cas9基因组编辑技术,建立了NUDT15-/-小鼠模型[29],在予相同剂量6-MP 20 mg/(kg·d)条件下,NUDT15-/-小鼠(n=11)比野生型小鼠(n=10)血液学不良反应更严重,如外周中性粒细胞计数(P=0.006)、血红蛋白值(P=0.016)和血小板计数降低(P=0.016)。研究发现,NUDT15-/-小鼠骨髓组织中6-MP代谢为DNA-TG的效率比野生型小鼠高1.8倍,将NUDT15-/-小鼠的6-MP剂量调整为1 mg/(kg·d),其骨髓细胞DNA-TG水平与接受全剂量20 mg/(kg·d) 6-MP野生型小鼠的DNA-TG水平相当(P>0.05)。研究还发现,在没有采用6-MP治疗的情况下,携带白血病致病基因的NUDT15-/-(n=14)和野生型小鼠(n=14)无白血病生存(leukemia-free survival,LFS)率相近(P>0.05);予低剂量1 mg/(kg·d)的6-MP治疗条件下,野生型小鼠(n=10)仅出现了疾病进展的延迟,而NUDT15-/-小鼠(n=10)未发生白血病。由此推测,在伴NUDT15基因突变ALL患儿中,合理降低6-MP剂量,不仅可以避免DNA-TG累积所致严重骨髓抑制,同时可能并不影响其抗白血病疗效。

4.2 6-MP代谢产物的监测与其剂量调整

6-MP的半衰期短(1~2 h),口服后红细胞内6-TGN即可达到稳定浓度。研究发现,红细胞内6-MMPN浓度与6-MP剂量呈正相关关系(P<0.001),白细胞内DNA-TG与红细胞内6-TGN、6-甲基化MP浓度均呈相关关系(P<0.001)[30]。6-MP的代谢产物可以作为6-MP剂量调整的标志物。目前通常使用6-MMPN/6-TGN作为6-MP代谢偏倚(skewed metabolism)的指标,即使在未发生6-MP相关不良反应的情况下,6-MMPN/6-TGN>20被认为是6-MP治疗效率低下[31,32]。针对ALL患儿的一项研究结果表明,接受6-MP治疗后,未发生肝不良反应患儿(n=10)的平均6-MMPN水平显著低于发生肝不良反应者(n=56)(P=0.006);6-MMPN水平>5 000 pmol/8×108红细胞时,接受6-MP治疗ALL患儿的肝不良反应发生风险增加(该指标特异度为80%,敏感度为80.4%)[33]。发生严重肝不良反应时,通常可以减停6-MP;此外,目前别嘌醇和减低剂量6-MP联合应用于ALL维持治疗期也取得良好的效果。别嘌醇是黄嘌呤氧化酶(xanthine oxidase,XO)抑制剂,对TPMT具有抑制作用,可以使6-MP的代谢向6-TGN方向偏移,从而减少肝不良反应的发生,并增强疗效。2020年,Stuckert等[34]纳入19例发生6-MP代谢偏倚的ALL患儿(即6-MMPN/6-TGN>20,伴肝不良反应患儿的ANC>1 500/μL),予减低剂量6-MP。初步研究结果显示,联合应用别嘌醇8周后6-MMPN及肝酶水平显著下降,ANC维持在< 1 500/μL。此外,有个案报道显示,可以通过减低剂量6-MP联合别嘌醇减少6-MMP的产生,改善ALL患儿低血糖症状[35,36]

最近,Stine等[37]采用NOPHO ALL2008方案,即6-MP起始剂量为75 mg/(m2·d)[伴TPMT基因杂合突变患儿为50 mg/(m2·d),TPMT无活性患儿为10 mg/(m2·d)]治疗918例非高危ALL患儿,测定其维持治疗期DNA-TG及红细胞内6-TGN、6-MMP及甲氨蝶呤多聚谷氨酸(methotrexate polyglutamates,MTXpg)2~6浓度发现,DNA-TG浓度与患儿累积复发率呈负相关关系(HR=0.81,95%CI:0.67~0.98,P=0.029),特别是在微小残留病(minimal residual disease,MRD)呈阳性的患儿中(HR=0.72,95%CI: 0.67~0.98,P=0.006 5);在918例非高危患儿中,9例罹患第二肿瘤[第二肿瘤发生中位时间为840 d(561~1 630 d)],而第二肿瘤的发生与DNA-TGN水平无关(HR=1.05,95%CI:0.75~1.5;P=0.80)。DNA-TG水平与ALL患儿生存率呈正相关关系,但尚无明确截断值,而且目前尚无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结果支持可通过检测6-MP代谢产物(DNA-TG)调整6-MP剂量。6-MP的治疗时间长达2~3年,治疗过程中6-MP代谢产物监测为6-MP的剂量调整提供依据,并可能改善ALL患儿预后。

5 总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6-MP的不良反应与其代谢产物密切相关,并且具有显著的个体差异。随着ALL诊断中二代基因测序技术的普及,NUDT15TPMT基因型可以在ALL遗传学分型时一并检出,这将为6-MP的精准用药提供前提。同时,代谢产物,如6-TGN及6-MMPN等的浓度监测使得6-MP剂量进一步个体化,从而优化疗效,并且降低不良反应。但是,基于6-MP代谢产物水平的6-MP剂量调整是否优于以WBC为基础的剂量调整方案,需要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予以证实。此外,其他基因,如ABCC4,脱嘌呤/脱嘧啶核酸内切酶(apyrimidinic endodeoxyribonuclease,APEX)1等基因多态性是否与ALL患儿对6-MP的耐受性及不良反应相关,有待进一步研究证实。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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