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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造血干细胞移植后常见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的研究现状
国际输血及血液学杂志, 2022,45(3) : 213-221. DOI: 10.3760/cma.j.cn511693-20210714-00142
摘要

近年来,儿童造血干细胞移植(HSCT)技术发展迅速,疗效逐年提高。肺部并发症是影响HSCT患儿预后的重要因素。儿童HSCT术后肺部并发症发生率为25%~50%,包括感染性及非感染性并发症。常见的移植后早、中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包括弥漫性肺泡出血(DAH)、植入综合征(ES)、血栓性微血管病(TMA)等,常见晚期并发症包括闭塞性细支气管炎综合征(BOS)等。笔者拟就患儿接受HSCT后常见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的临床特点、危险因素、发病机制及治疗进展进行阐述,旨在为临床医师诊治该类疾病提供思路。

引用本文: 高雨, 王红美. 儿童造血干细胞移植后常见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的研究现状 [J] . 国际输血及血液学杂志, 2022, 45(3) : 213-221. DOI: 10.3760/cma.j.cn511693-20210714-0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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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血干细胞移植(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HSCT)是儿童难治性血液肿瘤、骨髓衰竭性疾病、免疫缺陷病、部分遗传代谢病的治疗方法。近年,由于诊疗手段的进步,接受HSCT患儿的预后有所改善,但是术后肺部并发症仍是影响患儿长期生存,甚至导致其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1,2,3]。据统计,患儿接受HSCT后各种肺部并发症总发生率为25%~50%,包括感染性及非感染性并发症[3]。不同的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发病时间各异。移植后早、中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包括弥漫性肺泡出血(diffuse alveolar hemorrhage,DAH),植入综合征(engraftment syndrome,ES),血栓性微血管病(thrombotic microangiopathy,TMA)等,其与预处理中各种药物、放疗、化疗导致的肺损伤及各种炎性因子的释放相关;而晚期并发症包括闭塞性细支气管炎综合征(bronchiolitis obliterans syndrome,BOS)等,则与移植后免疫重建延迟及移植物抗宿主病(graft versus host disease,GVHD)相关[3]。目前,对于HSCT后肺部并发症的诊断尚无标准指南,并且由于评估不同治疗方法疗效的前瞻性对照研究有限,亦缺乏标准的治疗推荐。笔者拟就患儿接受HSCT后不同时期常见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的临床特点、危险因素、发病机制及治疗进展进行总结如下,旨在为临床医师诊治该类疾病提供思路。

1 移植后早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

移植后早期(移植后0~30 d)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主要包括ES,DAH,移植相关TMA (transplantation associated TMA,TA-TMA)等。移植后早期常见的肺部非感染并发症的症状和体征通常是非特异性的,包括发热、呼吸困难、咳嗽和低氧血症等。而症状和体征的出现时间可以帮助临床医师寻找病因[3]

1.1 ES

ES是移植后中性粒细胞恢复初期发生的临床综合征,通常发生在中性粒细胞植入前,病程可呈自限性,但是病情进展可导致患儿发生多器官衰竭,甚至死亡[4,5,6,7]。HSCT后ES患儿的临床表现包括非感染性发热,皮疹,伴毛细血管渗漏综合征(capillary leak syndrome,CIS),伴肺液潴留的非心源性水肿和缺氧等非特异性体征及症状,同时伴有肌酐、胆红素、转氨酶水平等增高[8,9]。其中,肺部相关表现继发于细胞因子的释放和毛细血管渗漏[8],可出现严重的呼吸窘迫综合征,死亡风险高[7]

供、受者人类白细胞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HLA)不相合,患儿年龄较小,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ranulocyte colony-stimulating factor,G-CSF)的使用,仅使用环孢素预防GVHD为导致ES的危险因素[6,10]。两性霉素治疗、移植物中单个核细胞增多与ES发生风险增加相关[7]。目前,ES的发病机制尚未阐明,但是有研究推测其为一种导致局部和全身内皮细胞损伤的促炎反应。在中性粒细胞恢复过程中,促炎细胞因子包括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1,γ干扰素和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等的释放最终导致细胞坏死[5,6,8,10]。研究发现,促炎因子(IL-1b、-6、-12)水平升高通常伴随抗炎因子(IL-4、-13)水平的激增,其中IL-1b水平升高提示ES可能由炎性小体介导[4]。降钙素原水平升高也可能是预测ES的生物标志物之一[5]

静脉注射甲泼尼龙被广泛应用于ES的一线治疗,但是尚无标准应用剂量及疗程[9]。重组人可溶性血栓调节蛋白亦被证实可以改善ES的毛细血管渗漏表现[7]。对于需要行侵入性机械通气(invasive mechanical ventilation,IMV)的ES患儿,ES的持续发展及随后的液体复苏治疗可导致液体超负荷,液体超负荷量>20%可显著增加患儿病死率(IMV第4天:RR=7.0,95%CI:2.8~17.3;IMV第5天:RR=7.0,95%CI: 2.7~17.3)。而连续性肾替代疗法(continuous renal replacement therapy,CRRT)可以改善ES患儿氧合状态,并有助于减少液体超负荷[8]

ES发生在移植后早期,病情进展可导致患儿多器官衰竭和死亡。其临床治疗以静脉注射甲泼尼龙为主,虽然病程可呈自限性,仍需加强后续危险因素的去除、液体复苏的管理等。

1.2 DAH

DAH通常发生在移植后30 d内,在儿童中发生率达5%,病死率高达60%~100%[11]。HSCT后DAH患儿的临床症状包括咳嗽、低氧血症、发热和罕见的咯血;胸部X线摄片结果可见,非特异性双侧磨玻璃样衰减和片状实变区域;支气管肺泡灌洗(bronchoalveolar lavage,BAL)可见血性液体或者显微镜下见含铁血黄素的巨噬细胞[12,13]。对于原因不明的DAH患儿,建议行肺活组织检查以明确病因[14]

目前HSCT后DAH的确切发病机制尚不清楚。文献报道,DAH与清髓性全身照射(total body irradiation,TBI),脐血移植(umbilical cord blood transplantation,UCBT),中性粒细胞延迟植入,使用大剂量化疗药物、隐匿性感染、TMA等相关[12,14]。此外,G-CSF及辅助性T细胞(helper T cell,Th)1分泌的IL-2、-6、γ干扰素和TNF-α,及Th2分泌的IL-9、-15等细胞因子,通过增加中性粒细胞肺部浸润,而加重肺泡损伤和毛细血管渗漏[12,14]。多数DAH发生在中性粒细胞植入后2周内,甚至可发生在仍有中性粒细胞减少的植入期,而血小板减少在DAH中的作用尚未阐明[12]

DAH的治疗主要包括3个方面。①积极的支持治疗,包括血流动力学纠正、成分输血和呼吸机支持等[11,13,14],但是不加限制地输注血小板、红细胞制剂等将增加动、静脉血栓形成、输血反应等的发生风险,改变血管通透性,造成体液超负荷、心肌功能受抑而加重毛细血管渗漏[11];②控制炎症活动,包括给予大剂量糖皮质激素、预防性应用抗病毒药物或者抗菌药物等;③快速有效的局部止血。抗纤溶药物赖氨酸类似物氨甲环酸(tranexamic acid,TXA)和氨基己酸(aminocaproic acid,EACA),凝血酶及凝血因子FⅦa等雾化已被用于治疗DAH[11,13,14]。但是也有研究结果表明,与单独使用糖皮质激素相比,rFⅦa与糖皮质激素联合使用并不能提高DAH患儿的生存率[13]。现已有应用体外膜氧合(extracorporeal membrane oxygenation,ECMO)成功治疗DAH患儿的报道,因此对于难治性低氧性呼吸衰竭患儿,也可考虑使用ECMO[12,15]。鉴于DAH和特发性肺炎综合征(idiopathic pneumonia syndrome,IPS)患儿的临床特征(TNF-α等特异性细胞因子水平升高)相似[11,15],对于无感染证据的患儿,可以考虑使用依那西普治疗[15]。总之,DAH是HSCT后一种威胁生命的肺部并发症,一旦出现低氧血症、咯血等相关症状,需及时寻找病因、早期治疗,以改善患儿预后。

1.3 TA-TMA

TA-TMA以微血管病性溶血性贫血、血小板减少和微血管血栓形成为特征,可导致肾、肺、胃肠道和中枢神经系统严重损伤。TA-TMA累及肺主要表现为低氧性呼吸衰竭、肺动脉高压及其引起的右心衰竭症状,通常有明显的间质性肺出血,还可伴心包、胸腔积液和腹水等浆膜炎的表现[16]。用于诊断该病的实验室检查指标包括乳酸脱氢酶(lactate dehydrogenase,LDH)水平升高,血小板减少,新发贫血及红细胞碎片形成等[16,17,18,19,20,21,22,23,24,25,26,27]。进一步明确TA-TMA的诊断需要进行肺活组织检查。

TA-TMA的发病危险因素包括放疗,大剂量化疗,急性GVHD(acute GVHD,aGVHD),感染,无关或HLA不相合供者,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或西罗莫司的使用,巨细胞病毒感染,多次移植,曲霉菌感染,静脉闭塞性疾病(veno-occlusive disease,VOD)/肝窦阻塞综合征(sinusoidal obstruction syndrome,SOS)及HLA-DRB1*11等位基因携带者[17,18,23]。aGVHD严重程度与TA-TMA发病风险显著相关,合并3~4度aGVHD患儿比合并0~2度aGVHD者TA-TMA发生率显著增高[25%(14/56)比2.8%(11/382),P<0.000 1][21,28]

多项研究结果显示,内皮细胞损伤是TA-TMA发病的早期事件,内皮细胞产生促凝状态,激活抗原呈递免疫细胞和淋巴细胞,产生多种细胞因子驱动补体激活,导致进一步的内皮细胞损伤,最终形成微血栓阻塞血管管腔,导致红细胞破坏、血小板消耗性减少、受累器官衰竭等[16,21,25]。研究发现,补体途径产物sC5b9水平升高与TA-TMA患儿预后不佳密切相关[16,17]。这提示,补体激活在TA-TMA发病机制中具有重要作用。在一项儿童队列研究中,sC5b-9水平升高对TA-TMA诊断的敏感度为100%,特异度为61%[17]。干扰素补体环模型[22],Gas6-Mer轴[20],血红素加氧酶(heme oxygenase,HO)-1[19]及17 kD结合珠蛋白降解产物[27],替代补体途径(alternative complement pathway,AP)激活产物Ba[29]也被文献报道参与TMA的发病。

TA-TMA的传统治疗包括停用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血浆置换、免疫球蛋白、利妥昔单抗、去纤苷等。但是血浆置换对TA-TMA的疗效有限[22,24,25,29],停用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是否有益尚存争议[21,28],考虑到GVHD与TA-TMA之间的关系,改变免疫抑制方案的同时也要考虑到GVHD的预防与治疗[25]。C5抑制剂依库珠单抗(eculizumab)已被广泛应用于TA-TMA的治疗。一项纳入6项研究116例TA-TMA患者(其中4项研究包含儿童病例,1项均为儿童病例)的Meta分析结果表明,82例(71%)患者对依库珠单抗治疗有反应,然而达完全缓解(complete remission,CR)的患者数量少,仅37例(32%)[16]。依库珠单抗治疗TA-TMA面临诸多挑战,包括较长的诱导治疗周期,高昂的费用,包膜细菌感染(脑膜炎球菌血症)风险增加等,因此依库珠单抗治疗期间应对脑膜炎球菌感染进行预防[16,25]。TA-TMA与的发生与内皮细胞损伤相关,可累及肾、肺等多个器官,累及肺部时肺动脉高压等症状隐匿,对于有相关高危因素的患儿应加强监测,一旦确诊,积极治疗。

2 移植后中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

移植后中期(移植后31~100 d)的非感染性并发症主要包括IPS及隐源性机化性肺炎(cryptogenic-organizing pneumonia,COP)。但是各种并发症中IPS也可见于移植后早期,COP也可见于移植后晚期,DAH也可见于移植后中期。IPS和COP在移植后中期常见。

2.1 IPS

IPS最常见于移植后中期,其特点是无感染性、无心脏病相关的广泛肺泡功能障碍。其临床表现多样,包括呼吸窘迫、干咳和低氧血症等,部分病例可发生DAH[30,31]。目前IPS采用排除性诊断,患儿具有肺部感染的症状和体征,影像学表现为多叶浸润,肺功能异常,但是BAL或者肺活组织检查结果示无病原微生物感染。

病毒性肺炎病史[32],大剂量TBI[30,31],aGVHD(尤其是2~4度aGVHD)为IPS发生的危险因素[30,32,33]。内皮细胞活化损伤可能是IPS的致病机制,引发内皮细胞活化损伤的因素包括既往病原微生物感染、移植预处理、与原发性免疫缺陷相关的炎症等[34],以及HSCT后炎症细胞因子、免疫细胞向肺的趋化和募集,进一步导致肺组织损伤和功能障碍[30],其中TNF-α也可直接导致内皮细胞损伤[31,32]。IPS患儿的血浆血管生成素(angiopoietin,Ang)-2等与内皮细胞损伤相关的分子水平也有升高[30]。研究结果显示,IPS患儿血浆中Ang-2水平显著高于健康个体和HSCT后未发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者,并且对治疗有反应的IPS患儿Ang-2水平可恢复至基线水平,但在进展的患儿中Ang-2水平继续上升[32]。一项研究结果提示,细胞因子生长刺激表达基因(stimulation expressed gene,ST)2蛋白(OR=2.8,P<0.001),IL-6(OR=1.4,P=0.025)和TNF受体(TNF receptor,TNFR)1(OR=2.9,P=0.002)可能是筛查IPS、鉴别IPS和呼吸道病毒性肺炎、预测预后的标志物[35]

目前,针对IPS的治疗包括机械通气、广谱抗菌药物、糖皮质激素等。依那西普是一种TNF-α抑制剂。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的基础上联合应用依那西普可改善IPS患儿生存。Yanik等[32]研究结果显示,28例接受依那西普和大剂量糖皮质激素联合治疗的IPS患儿中,20例(71%)达CR,达CR的中位时间为10 d(范围为1~24 d);研究开始时不依赖机械通气患儿的缓解比例更高(11/11比9/17,P=0.01),二者治疗后28 d和1年的总体生存(overall survival, OS)率分别为89%(95%CI: 70%~96%)和63%(95%CI: 42%~79%)。Thompson等[36]研究结果显示,23例IPS成年患者中,10例(43%)接受依那西普和大剂量糖皮质激素联合治疗后达CR,达CR者和未达CR者的2年OS率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67%比0,P<0.001)。因此,TNF-α抑制剂依那西普联合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成年人及儿童HSCT后IPS均有效,可作为HSCT后IPS患儿的重要治疗方式。文献报道,静脉-静脉-ECMO(venovenous-ECMO,VV-ECMO)可作为IPS患儿的抢救疗法之一[37]。此外,将细胞因子抑制剂与稳定内皮细胞完整性的药物(去纤肽)联合应用,可能为IPS患儿的新治疗策略之一[31]

IPS表现为无感染性、无心脏病相关广泛肺泡功能障碍,无明确的致病原因,临床表现多样。尽管IPS在诊断、治疗和支持性护理措施方面有所改进,但患儿仍可发生病情进展,甚至死亡。当HSCT后患儿出现呼吸窘迫、干咳和低氧血症等呼吸系统症状时,需警惕此病的发生。

2.2 COP

COP既往称为闭塞性细支气管炎机化性肺炎(bronchiolitis obliterans organizing pneumonia,BOOP),患者(包括儿童病例)典型症状是发热、干咳和呼吸困难[38,39,40],偶可进展为胸腔漏气综合征(thoracic air-leak syndrome,TALS)[40]。COP的病理特征为成纤维细胞、肌成纤维细胞和松散的连接基质等组成的肉芽组织阻塞,病变可涉及肺泡、肺泡管及远端细支气管、呼吸性细支气管[38,39,40,41,42]。COP在HSCT后的患儿中表现多为弥漫性肺部累及[42],临床表现为非特异性症状,如咳嗽、发热及呼吸困难[38,39]。胸部CT结果表现为弥漫的、斑片状的肺泡渗出性改变,典型病例可为实变或磨玻璃样影。肺功能测试表现为限制性或阻塞性和限制性相结合的模式[38]

COP的发生与GVHD及高剂量放疗显著相关[39,40],可伴发aGVHD和慢性GVHD(chronic GVHD,cGVHD),也可在不伴GVHD的情况下发生[41]。COP另一显著特点为容易复发。Adachi等[39]研究结果显示,18例COP成年患者中复发的6例患者均出现cGVHD,且这些患者接受的移植物均为非脐血来源造血干细胞。这提示,COP复发与cGVHD及非脐血来源造血干细胞相关(P=0.013)。Brownback等[38]研究结果显示,15例接受糖皮质激素治疗的COP成年患者,与诊断时的肺功能测定相比,用力肺活量(forced vital capacity,FVC)和1秒用力呼气容积(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one second,FEV1)分别增加18.4%和20.7%,然而8例患者在停用糖皮质激素后复发。因此,COP一般对糖皮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的治疗有反应[41],但是停止糖皮质激素治疗后复发风险高。综上,COP是HSCT后一种罕见但易复发的肺部非感染并发症,考虑到成年人及儿童HSCT后COP相同的病理特征,且儿童HSCT供体来源广泛、移植后并发症多样,同样建议对有相关因素的COP患儿加强监测、采取积极的治疗措施,减少COP复发。

3 移植后晚期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

移植后晚期(>移植后100 d)肺部并发症主要包括BOS与TALS。也有研究提出,BOS某种意义上也可被认为是肺部GVHD进展后的最终表现,而BOS又可进一步成为TALS的病变基础[43]

3.1 BOS

BOS是目前公认的HSCT后唯一可诊断为肺部GVHD的并发症[44]。该病通常发生在HSCT后2年[45,46,47],发生率为1.7%~26%,不同研究结果差异大[48]。BOS的病理特点是由于炎症和纤维组织的形成,导致终末和呼吸性细支气管的管腔闭塞。BOS患者(包括儿童病例)的临床表现无特异性,早期可无症状,在严重和晚期病例中部分细支气管管腔完全闭塞、空气潴留,导致咳嗽、呼吸急促或喘息等临床表现[44,45,47,49]。目前有关BOS患者肺功能的研究多关注于通气功能障碍,但是弥散与通气功能障碍也可同时出现,甚至有可能先于通气功能障碍出现[44]

BOS发生的重要危险因素为cGVHD[41,42,43,44,45,46,47,48,49]。研究结果显示,25例BOS患者(年龄范围为7~55岁)中,24例BOS发病前合并其他部位cGVHD。多因素分析结果显示,BOS发生前存在其他部位cGVHD是影响BOS发生的独立危险因素(HR=21.168,95%CI:2.850~157.247,P=0.003)[50]。BOS发生的其他相关危险因素还包括口腔分泌物吸入、基于白消安的清髓性预处理方案、非血缘相关供者、病毒和病原菌感染等[41,47]。由于供、受者HLA不相合,供者免疫系统攻击肺部小气道,引起淋巴细胞和中性粒细胞持续的非感染性炎症和上皮细胞破坏,导致成纤维细胞和平滑肌细胞的增殖,最终导致阻塞性肺疾病和空气滞留[47,49]。有研究以移植方式进行1∶1配对,选取该院HSCT后未发生cGVHD的成年患者作为对照,对12例确诊为肺部cGVHD的成年患者进行总结分析发现,肺部cGVHD成年患者体内的CD4+淋巴细胞比例增高(23%比14%,P=0.005)。因此,监测移植后患者骨髓CD4+淋巴细胞比例对于判断患者的免疫状态具有重要意义,这也为监测儿童肺部GVHD的发生提供了思路[44]

肺活组织检查是诊断BOS的金标准,BOS严重程度评分主要基于美国国立卫生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制定的诊断标准[48],BAL主要用于排除感染及评估患儿的支气管、肺泡的细胞和化学特征[52]。BOS患者(包括儿童病例)呼气相CT结果示,小气道增厚或支气管扩张及空气潴留的证据;肺功能FEV1/FVC<0.7,FEV1<预计值的75%(正常参考值范围为FEV1>预计值的80%),且在2年内下降>10%。然而当根据上述指标异常进行BOS诊断时,显著的肺损伤已经发生[44,45,47]。Walther等[47]研究发现,与肺功能急剧恶化的BOS患儿相比,慢性持续性BOS患儿肺容积仍有显著增加。这提示,虽然BOS是一种严重的慢性疾病,但BOS患儿仍有肺生长、发育。

BOS诊断后前3个月FEV1的迅速下降与预后不良(即死亡或需要肺移植或者氧气治疗)相关,因此在确诊后的前3个月内需采取积极的干预策略以改善其预后[47,52]。目前BOS治疗方案主要包括静脉注射糖皮质激素,FAM(吸入氟替卡松+口服阿奇霉素+孟鲁司特)方案和免疫抑制剂(环孢素、他克莫司等)[47,48,53]。FAM方案可通过减轻肺部局部炎症反应、减少IL-8水平和中性粒细胞聚集,降低白三烯活性以治疗BOS[49],临床中FAM方案已广泛应用于BOS患儿。一项研究结果显示,12例BOS患儿接受脉冲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10~30 mg/(kg·d)×3 d,1次/月],其中9例患儿达临床缓解,没有发现可归因于大剂量糖皮质激素治疗的明显急性不良反应[46]。近年,酪氨酸激酶抑制剂甲磺酸伊马替尼(imatinib mesylate,IM)及芦可替尼也在BOS治疗中显示出良好前景。Faraci等[48]研究结果显示,13例接受IM治疗的BOS患儿,10例达总体反应;HSCT后4年,未接受IM治疗组(n=13)的OS率为42.6%(95%CI:18.2%~65.3%),接受IM治疗组(n=13)为83.3%(95%CI:27.3%~97.5%);接受IM治疗患儿的病死比例低于未接受IM治疗患儿(1/13比11/13,P<0.001)。Schoettler等[53]报道,5例接受芦可替尼治疗的BOS儿童及成年患者,其中4例对芦可替尼治疗有反应。BOS是由于免疫反应引起的终末支气管管腔闭塞。临床表现无特异性,起病隐匿,早期诊断困难,病理改变一旦发生难以逆转,故应早期加强肺功能等监测,早期诊断、早期治疗。

3.2 ALS

ALS是肺间质性肺气肿(pulmonary interstitial emphysema,PIE),纵隔气肿(pneumomediastinum,PM)和气胸的总称[54],可看作是严重肺部GVHD的标志[55]。HSCT后ALS发病率为0.8%~2.3%[54,55,56],从移植至诊断的中位时间约为1年,最早可在移植后2个月发生[43]

在病例报道中,ALS的发生多与BOS或间质性肺病(interstitial lung disease,ILD)等迟发性肺部非感染性并发症相关[54,55,56],在BOS或者COP患者(包括儿童病例)中的发生率高达20%(6/30)[56]。年龄(<38岁)、男性、多次移植、使用他克莫司预防GVHD和既往cGVHD病史为ALS发生的危险因素[43,55,57]。在一项纳入423例异基因HSCT(allogeneic HSCT,allo-HSCT)后成年患者多变量分析结果显示,3~4度aGVHD[16%(66/410)比46%(6/13),P=0.013]和广泛性cGVHD[15%(63/410)比46%(6/13),P=0.01]与ALS发生相关[57]。ALS相关研究少,因此针对成年患者的研究对于儿童患者的诊治也有提示意义。Colin等[56]报道,1例23岁非霍奇金淋巴瘤成年患者接受allo-HSCT后发生ALS合并曲霉菌肺炎的病例,患者死于肺部张力纵膈气肿引起的心力衰竭。这提示,侵袭性曲霉病伴空洞结节加重肺实质损伤似乎与ALS发生有关。Colin等[56]研究结果亦提示,侵袭性曲霉菌肺炎与ALS之间存在关联。与成年患者相比,HSCT后患儿免疫功能下降、肺部发育不完善,对于BOS合并肺部曲霉菌感染的HSCT后患儿更应警惕ALS的发生。

导致移植后ALS发生的因素为供者T细胞对患者肺组织的直接损伤,肺组织持续的炎症反应可导致终末气道纤维化、肺顺应性降低,肺泡压力持续升高使肺泡破裂,气体释放入组织间隙,导致肺间质气肿,并进入纵隔间隙、颈部、胸膜下等处形成气肿[43,54,56,58]。胸闷、胸痛和呼吸困难是ALS最常见的症状,可依据胸部X射线摄片及CT结果确诊,保守治疗(卧床、吸氧、抗菌药物)是治疗ALS的常用方法,其他治疗包括穿刺或者导管引流,加强免疫抑制、胸膜固定术等。创伤性治疗方法,如穿刺或导管引流应谨慎[54,58]

ALS多与BOS或ILD相关,对于临床中诊断为相关疾病的患儿,应加强干预以减少ALS发生的可能性。由于曲霉菌感染与ALS的关系,在严重肺部曲霉菌感染时也需警惕ALS的发生。

4 总结

综上,儿童allo-HSCT术后肺部并发症多样,临床表现多无特异性。早期发现和及时鉴别肺部症状体征,对阻断HSCT后患儿的肺部并发症的发展,防止不良后果至关重要。伴肺部并发症高风险的HSCT患儿一旦出现咳嗽、呼吸急促、或活动耐力改变等表现,需要立即进行胸部X射线摄片、胸部CT检查等评估。同时,HSCT后患儿应定期进行肺功能检查,以便在出现症状前发现肺部并发症发生、发展的迹象,早期干预、早期治疗。

利益冲突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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