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荞麦是常见的食物过敏原之一。荞麦过敏的临床表现多样,主要累及皮肤,可伴呼吸道/消化道症状,严重过敏反应发生率高,甚至危及生命。近年,荞麦过敏在我国儿童和青少年中的患病率增高,但国内有关荞麦过敏的研究报道较少。现对儿童荞麦过敏的流行病学、发病机制、临床表现、诊断与管理等进行综述,旨在为荞麦过敏的临床诊治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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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麦属于蓼科植物,是我国的三大谷物之一。荞麦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和膳食纤维,近年备受大众推崇。荞麦壳也是常见的枕芯填充物。荞麦有4个品种:甜荞、苦荞、翅荞与米荞,其中甜荞和苦荞为国内外主要栽培的品种。随着日常生活中与荞麦接触的增多,荞麦过敏的患病率逐渐增高,且多发于儿童和青少年[1]。目前国内外有关荞麦过敏的研究报道较少,本文就其概况进行综述,为临床诊治提供参考。
Smith[2]首次报道了荞麦过敏的病例,1名成年人食用少量荞麦面粉后引发了哮喘、鼻炎、荨麻疹等症状。1926年,Peshkin[3]首次使用荞麦提取物进行皮肤点刺试验(SPT),诊断了1例荞麦引起的儿童支气管哮喘。随后,研究发现某些特应性体质的人群在皮肤接触、吸入或食用荞麦后会引发不同程度的过敏反应,以儿童多见。Nakamura和Yamaguchi[4]对门诊就诊的患者进行了荞麦过敏调查,结果显示,有169例患者被诊断为荞麦过敏,其中86%为儿童。
儿童荞麦过敏的患病率因地区、年龄等的不同而不同,且与饮食和生活习惯密切相关。荞麦类食品在亚洲国家食用广泛,荞麦过敏在中国、日本、韩国等亚洲国家的患病率亦较高。一项日本横滨的最早且规模最大的荞麦过敏流行病学研究发现,荞麦过敏在儿童及青少年中的患病率为0.22%[5]。韩国一项对29 843名学龄儿童的研究显示,荞麦过敏的患病率为0.13%,其中6~7岁、9~10岁、12~13岁、15~16岁儿童的患病率分别为0.03%、0.10%、0.17%、0.10%[6]。另一项韩国的食物过敏多中心研究结果显示,荞麦过敏的患病率为2.0%,儿童与青少年占52%[7]。在我国关于荞麦过敏患病率的研究很少,仅有山西太原一项对10 192名13~21岁青少年的研究报道荞麦过敏的患病率为0.4%[8]。此外,据北京协和医院报道,在门诊食物过敏的患者中,荞麦过敏的比例约占3.6%,其中60%为儿童和青少年[9]。由此可见,荞麦过敏在我国并不少见,且儿童是荞麦过敏的易感人群。
荞麦过敏主要为免疫球蛋白E(IgE)介导的Ⅰ型变态反应,常累及多系统,并引发严重过敏反应[1]。荞麦过敏可由摄食、吸入、皮肤接触3种方式诱发,且与多种因素相关,如遗传、首次暴露荞麦的年龄、暴露的途径和剂量等。极少数荞麦过敏为非IgE介导的过敏反应。
荞麦致敏最常见的暴露途径为食用荞麦类食品,国内外均有荞麦过敏患儿食用荞麦面条、比萨饼、蛋糕等含荞麦食品后发生过敏的病例报道[9,10,11,12]。此外,吸入与皮肤接触荞麦也是常见的致敏途径。在成人中有表现为职业性荞麦过敏,在儿童中,常表现为使用荞麦壳枕头后引起哮喘、过敏性鼻炎、接触性皮炎等过敏症状[1]。Kuryan等[10]报道了1例患儿在接触荞麦壳枕头后发生过敏症状,认为荞麦壳可作为一种吸入过敏原致敏。荞麦壳枕头的应用在中国和韩国最为广泛。一项韩国的病例研究报道了3例夜间发作的儿童哮喘,3例患儿荞麦变应原SPT均为阳性,屋尘螨均为阴性,且在移除荞麦枕头后,3例患儿夜间哮喘症状均得到改善[11]。此研究认为,应用荞麦壳枕头是引起患儿夜间哮喘发作的主要原因。一项北京的病例报道显示,9例荞麦过敏的患儿中均有荞麦枕头接触史[12]。另外,Nam等[13]通过比较化纤枕头和荞麦壳枕头灰尘中内毒素的水平和屋尘螨过敏原(Der f 1)水平发现,2种材质枕头中Der f 1的水平均很低。但荞麦壳枕头中的内毒素水平较化纤枕头高出12倍,内毒素是一种来自革兰阴性菌细胞壁的炎症化合物,可引起尘螨过敏的哮喘患者症状加重。因此荞麦壳枕头可导致高内毒素暴露,可能与哮喘患者的严重程度相关。
荞麦致敏蛋白的鉴定与检测仍是现阶段研究的热点。荞麦种子蛋白不仅是荞麦的主要营养成分,也是荞麦致敏的主要致敏组分。荞麦种子蛋白致敏的主要机制是与糖基结合为相对分子质量为10 000~70 000的糖蛋白,通常可以耐受高温、加工、烹饪等过程,且能抵御人体消化道中多种消化酶的分解作用[1,14]。
早期,大多数荞麦致敏蛋白仅以相对分子质量命名。一项1994年的早期研究用Western Blotting法在荞麦种子中发现了一种相对分子质量为24 000的致敏蛋白[15]。随后,一项韩国的研究发现,16 000蛋白与荞麦引发的严重过敏反应密切相关,19 000蛋白是荞麦过敏的主要致敏蛋白,在荞麦过敏的诊断中具有较高的特异度[14]。Zhang等[16]通过聚丙烯酰胺凝胶电泳(SDS-PAGE)等方法发现24 000、34 000和56 000 3种蛋白,其中56 000蛋白可水解成2个小分子蛋白,且与IgE的结合能力高于其他2种蛋白,所以推测相对分子质量较大的蛋白(56 000)在水解成小分子片段后使分子内部暴露出更多的抗原表位,从而增强了其免疫活性。另外,Cho等[17]在后续研究中发现,40 000、45 000和48 000蛋白在荞麦过敏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是预测韩国儿童荞麦中严重过敏反应的重要致敏组分。
目前,荞麦致敏蛋白的命名采用世界卫生组织/国际免疫学联合会(WHO/IUIS)过敏原命名委员会的命名原则统一进行,过敏原名称由种属的前3个字母、物种分型的1个字母以及1个阿拉伯数字(即被分离鉴定的顺序)组成。甜荞中主要的致敏蛋白为Fag e 1(13S球蛋白)、Fag e 2(2S球蛋白)、Fag e 3(7S球蛋白)、Fag e 4(抗菌肽)、Fag e 5(豆球蛋白)等[18]。其中Fag e 1和Fag e 2是甜荞的主要致敏蛋白,具有胃蛋白酶稳定性,在荞麦过敏的诊断中具有高特异度[18,19]。Yanagida等[20]发现,Fag e 3可作为预测口服激发试验(OFC)阳性以及OFC过程中发生严重过敏反应的指标。Geiselhart等[21]于2018年发表的研究中发现了Fag e 4和Fag e 5这2种新的荞麦致敏蛋白,在荞麦过敏的诊断中也具有较高的特异度。
在苦荞中发现的致敏蛋白有4种:Fag t 1、Fag t 2,Fag t 3和Fag t 6。其中Wang等[22]在苦荞中分离并鉴定了主要的致敏蛋白Fag t 1。多项研究发现,Fag t 1与Fag t 2具有结构稳定性,可耐受高温和胃蛋白酶的消化分解作用,有助于荞麦过敏的诊断以及特异性免疫治疗的研究[23,24]。一项山西太原的研究发现,糖化后的Fag t 3与IgE/IgG的结合率显著下降,可能是降低Fag t 3抗原性的有效方法[25]。一项近期的研究发现荞麦过敏患者的血清IgE对一种18 000的蛋白表现出高亲和力,这种蛋白根据WHO/IUIS过敏原命名委员会的标准被命名为Fag t 6(油质蛋白,oleosin)[26](表1)。

荞麦主要过敏原致敏组分
Main buckwheat allergens
荞麦主要过敏原致敏组分
Main buckwheat allergens
| 变应原组分 | 蛋白质家族 | 相对分子质量 |
|---|---|---|
| Fag e 1、Fag t 1 | 13S球蛋白 | 24 000 |
| Fag e 2、Fag t 2 | 2S球蛋白 | 16 000 |
| Fag e 3 | 7S球蛋白 | 19 000 |
| Fag e 4 | 抗菌肽 | 4 000 |
| Fag e 5 | 豆球蛋白 | 55 000 |
| Fag t 3 | 铜蛋白超家族 | - |
| Fag t 6 | 油质蛋白家族 | 18 000 |
荞麦和其他食物过敏原之间存在一定的交叉反应性。一项早期的研究报道了2例荞麦过敏的患者,发现荞麦和乳胶存在交叉反应的位点[27]。另一项研究发现,Fag e 4可能是荞麦与乳胶发生交叉过敏反应的致敏蛋白[21]。一项日本的研究证实了荞麦与花生存在交叉过敏反应的抗原表位,可能与Fag e 1、Fag e 2两种致敏蛋白有关[28]。Geiselhart等[21]研究证实Fag e 2可能是荞麦与花生、豆类发生交叉过敏反应的致敏蛋白。Cifuentes等[29]发现荞麦的致敏蛋白Fag e 3与椰子的致敏蛋白Coc n 2存在较强的交叉反应性。一项德国的研究报道了1例食用罂粟籽蛋糕后发生严重过敏反应的病例,发现荞麦与罂粟籽存在交叉反应性[30]。最近一项研究发现,荞麦的致敏蛋白Fag t 6可能与小麦存在交叉反应性[26]。
IgE介导荞麦过敏的临床表现多样,轻重不一,与过敏原的暴露途径密切相关。在儿童中,荞麦过敏常起病急,可累及多个系统,多以皮肤症状为主,表现为荨麻疹、接触性皮炎、口唇眼周红肿、皮肤瘙痒等,可伴呼吸道症状,如流涕、咳嗽、喘息、胸闷、憋气等。少数患儿可累及消化道,表现为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少部分可累及循环系统,表现为头晕、晕厥、发冷、四肢无力、血压下降等[1]。
荞麦过敏发生严重过敏反应较多,但仅有少量研究报道了人群中荞麦引起严重过敏反应的发生率。在日本,所有严重过敏反应中2.9%~3.4%是由荞麦诱发的[31]。一项韩国的研究显示,食物引发的严重过敏反应中6.5%是由荞麦诱发的[32]。在北京的研究报道中,9例荞麦过敏的儿童中7例患儿发生严重过敏反应[12]。日本报道了1例8岁女童在食用荞麦面条后进行剧烈运动诱发了严重过敏反应,并导致死亡[33]。
非IgE介导的荞麦过敏较少见,表现为以反复呕吐、腹痛和腹泻为主的食物蛋白诱导小肠结肠炎综合征(FPIES)。除1例来自日本有关荞麦引发FPIES的报道外[34],非IgE介导荞麦过敏的相关研究很少。
对于IgE介导的荞麦过敏,临床上依据病史,即接触荞麦2 h内有无典型过敏症状,以及避食荞麦后过敏症状消失,再次接触后又出现类似症状等可进行临床诊断,同时结合SPT和血清总IgE,必要时进行OFC,具体操作可参照2014年Allergy发布的相应指南,最终确诊荞麦过敏[35]。在日本、韩国等荞麦过敏患病率较高的国家,常用荞麦特异性IgE检测作为诊断荞麦过敏的重要检测方法,但目前国内缺少相关试剂,暂未应用于临床。荞麦sIgE水平高低、SPT风团大小等指标对预测荞麦过敏的严重程度有重要参考价值。当荞麦特异性IgE(sIgE)≥1.26 kU/L,应高度注意荞麦过敏发生的可能[36]。儿童荞麦过敏通常症状重,易发生严重过敏反应。一项日本的研究显示,在OFC阳性的患儿中,有一半以上在OFC过程中发生严重过敏反应[37]。因此为患儿安全考虑,临床上很少应用OFC进行诊断。日本一项回顾性研究显示,对于荞麦过敏患者,SPT较血清sIgE检测更有诊断价值,且当风团直径≥24.1 mm时,则可以避免OFC[38]。近年变应原组分诊断在荞麦过敏的辅助诊断中亦有应用,其临床价值有待进一步评估。
对于非IgE介导的荞麦过敏,由于相关文献太少,暂时无明确推荐的诊断标准。目前临床上采取结合临床病史,应用OFC、影像学以及内镜进行诊断。
儿童荞麦过敏的主要治疗措施是严格规避荞麦变应原,包括避免摄食(荞麦类食品)、吸入(荞麦面粉和荞麦枕头)、皮肤接触等。在发生荞麦过敏时,应立即脱离荞麦变应原的环境,给予抗组胺药物治疗。若出现严重过敏反应,需立即肌内注射肾上腺素(0.01 mg/kg,最大剂量为0.03 mg),有呼吸道症状时给予吸入速效β2受体激动剂治疗,必要时辅以氧疗(氧流量为2~4 L/min)[36]。
对于儿童荞麦过敏的长期管理,除避免摄食或吸入荞麦变应原外,尚应适当回避乳胶、椰子、花生等与荞麦存在交叉反应的物品和食物。定期随访,监测SPT水平,追踪其过敏进程与远期转归情况。口服免疫治疗(OIT)是治疗食物过敏的有效措施,但目前尚未见荞麦OIT的相关临床研究。
关于荞麦过敏的预后,临床上儿童荞麦过敏很少随年龄增长和免疫系统发育的完善而产生耐受,且国内外均未见相应文献报道,有待进一步研究。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