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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医学(interventional medicine)是20世纪70年代以后从影像医学中发展出来的一门新兴的临床学科,也是当前医学领域中最具活力、发展最快的学科之一。"介入医学"的概念早在1996年由国家科委、卫生部和国家医药管理局组织的"中国介入医学发展战略及学术研讨会"上被正式提出[1]。近年来,我国介入医学得到迅猛发展,介入专科医师、高难度介入技术开展项目、微创介入诊疗次数及国家级科研项目均快速增加[2]。然而,如其他新兴学科一样,介入学科与医学教育的体系建设远远没有跟上介入诊疗前进的脚步,模糊的学科发展定位和尚未独立的人才培养机制都严重掣肘了介入学科的发展,这也导致了我国各地介入学科发展差异巨大,医疗质量参差不齐。介入医学发展历经坎坷,本文拟简要回顾介入学科发展路程与学科建设现状,探讨我国介入医学现状与未来愿景。
科学技术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现代医学的发展,逐渐分化出临床医学、预防医学等领域;而临床医学又逐渐发展出内科学、外科学、影像学等众多二级学科。影像医学包括了放射诊断、超声诊断、核医学和介入放射学等多个亚学科。1895年德国物理学家伦琴发现了X射线,X线摄影技术在疾病诊断中的应用标志着放射诊断学的诞生;随着发现放射线有诱导肿瘤凋亡的作用,又衍生出放射治疗学;1963年Dotter医生首次报道了经皮球囊血管成形术治疗动脉狭窄,标志着介入放射学的诞生。随着介入器械与技术的快速进步,介入放射学也从以影像诊断为主的医技学科发展至以疾病治疗为主的临床学科。介入放射专业发展早期无专门的介入病房;随着介入微创技术及理念的不断深化,隶属于放射科的介入专科病房或独立的介入治疗科应运而生。
从治疗手段上来说,内科学是以药物为主要治疗手段,外科学则以手术刀作为基本治疗工具,而两者也都离不开影像设备,多数只是为辅助诊断而不是实时引导,少数如现代骨科和神经外科手术也经常会术中应用影像设备来指导治疗。而介入医学则以针管、导管、球囊、支架等微创介入器材为治疗工具,影像设备被用作实时操作的引导设备。
介入医学与急诊医学、重症医学一样都属于新兴的临床学科,展现临床医学的新技术、新理念和未来发展。之所以会衍生出这些新兴学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原有的学科管理模式已不能承担某一细分领域医疗质量持续发展的重担。重症医学最早诞生自麻醉医学和外科学,急诊医学多脱胎于内科学和外科学,而介入医学则源于影像医学;随着相关疾病诊治的深度不断拓展,相关学科逐渐具备与原有学科不同的临床诊疗思维、专业技术能力与学科管理特点。重症医学主要研究危重病发生发展的规律及其预防和治疗;危重病既往因其基本病因的不同而被分散到不同的医学专业使得人们对危重病缺乏统一的认识和理解[3]。急诊医学主要关注于急危重症的救治,对于预知或存在直接生命危险的急性伤病进行急救;既往分科化的急诊体制已不能满足一专多能的通科一体化急救诊疗的要求[4]。介入医学主要内容为侵入性影像诊断和实时影像引导下的微创治疗以及相关的患者评估和临床处理[5]。这三个新兴学科均牵扯从头到脚的多系统疾病,在学科建设上都遇到过相似的问题与困惑,因而互相有借鉴意义。急诊医学和重症医学相继成为二级学科,开展独立的学科建设与人才梯队培养且得以快速而健康地发展,而介入医学仍在努力中。
介入医学从业者最早意识到规范化学科建设的重要性,但"起了大早,赶了晚集"。一方面,急诊和重症医学更多关注危急重症患者,牵扯病情繁杂且工作压力巨大,相关临床科室早已有心无力,而介入医学属于微创医学范畴,众多微创精尖诊疗手术已逐渐得到认可,医院相关科室因科室效益与自身发展不愿舍弃;另一方面,学科建设模式的发展也取决于学科内部的核心竞争力,早期的介入医师多出身于放射科,临床诊疗基础相对薄弱,部分介入医师因在现有体制下未得到适合的继续教育培训或缺乏自我提高的动力而错失了学科发展的良机。
虽然学科建设的领域存有争议,现代医学发展的趋势无需质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以系统疾病为纽带,以治疗技术为特色的多学科交叉的专病诊治模式已跃然纸上。随着介入放射相关亚专业建设的不断深化,无论从事介入诊疗的医师出身于放射科、外科、内科,不论归属于哪个科室管理,只要大家专注于同一领域的介入诊疗,就应该衍生出一套合理的介入质控与绩效考核体系,以更好地促进介入专科医师培养和学科建设。
除了医学教育和医疗政策等外界因素影响外,摆在介入医师面前的难题是如何通过自身努力推动介入医学的持续发展,而推动专科医师与学科规范化建设亦是介入医学自身发展的重中之重。从事介入放射专业的医师需要尽快完成角色转变,不管出身于放射科或其他学科,都应把自己定位为微创治疗的临床医师。介入医学是以新技术、新器械的发展推动临床专病诊治水平的提高,也已经从简单诊疗技术层面深化为一门有独特学科发展特点的临床学科。介入学科的发展史告诉我们,其发展的动力在于不断的创新,包括技术创新、器械创新与理论创新;我国学者滕皋军团队[6]于2006年研发了国内外首套125I粒子与食管支架一体化的支架装置及输送释放系统,将支架作为放射性粒子载体并同时对肿瘤行近距离放射治疗,通过一系列前瞻性随机对照临床研究证明其治疗的有效性,是食管癌治疗及腔道支架技术的重要突破,也是我国极少数自行研发并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介入器械。
介入医学作为新兴临床学科,其发展的成败取决于其学科专业化的深度和规范化的程度,亟须高质量的临床循证和基础科学研究;亟须严格的介入规范化诊疗和培训;亟须符合介入专科特点的医学教育和医疗质量控制的开展,这就要求有相应的介入学科建设与管理模式支持,统一协调管理,以保证介入人才梯队建设和介入医疗质量的有序提升。
医院发展与社会、自然一样,尊重其固有的发展规律,而且与各个国家历史文化、科学技术和经济发展水平等要素息息相关。医疗能力的深度和广度、医疗服务的效率与公平的有机结合是医院最大的竞争力。我国医院发展仍存在明显的地域差异,基层医疗综合能力相对薄弱,危急重症诊治有待改善以及部分医疗新技术无序发展等问题,皆严重制约了医学进步和医疗质量的持续改进。而介入医学在急危重症中的作用,正如ICU对重症患者的救治体现了医院的综合医疗水平,同时也因为安全、微创、快速等特点,与内科、外科等临床学科互为补充,共同展现在专病诊治上的医院综合实力。我国医疗资源相对匮乏,医疗保险支付压力巨大,少数患者仅能满足基本医疗需求;而介入学科规范化或管理模式的优化亦有助于成本-效益和医疗费用的控制,尽可能以较低的人力和设备成本提供更优质的医疗服务。
微创介入诊疗作为新兴的治疗手段,已逐渐得到认可。虽然国内外尚缺少成熟的介入学科建设与管理模式,但也已摸索出诸多学科建设思路与方向:(1)以循证医学研究为主线,以临床科研带动规范化和精细化的介入诊疗,推动介入诊疗优势疾病的临床路径的建立和完善;(2)合理规划介入手术室,完善以超声、CT、MRI、DSA等多种影像引导路径的联合应用;(3)优化急诊介入诊疗流程,以患者为中心,打造高效的急重症患者介入诊疗绿色通道,突出微创介入的快速反应特点;(4)加强介入医学专业管理、培训和准入机制建设,建立规范化介入医师指导、监督、考核和授权机制;(5)在现有卫计委要求的医疗指标基础上,继续完善和细化介入医疗质量考核指标体系建设,以更好地促进介入医疗水平和医疗安全的提高。
介入医师只有经过全面和严格的训练,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手术并发症,把握诊疗适应证,降低病死率,真正给患者带来健康和福音。杜绝个别医疗机构盲目、无序授权开展介入诊疗项目,避免诊疗医师"先上车、后补票"的从业行为,只有经过介入专科培训合格的医师方可准许从事介入治疗临床工作,培育一支临床功底扎实、介入技能过硬的专科介入人才队伍,真正将推动介入医学的持续发展落到实处。
现代医学的发展是学科不断细分、交叉和融合的发展,内、外科都走过了从普内、普外到众多三级学科茁壮成长的道路;而介入医学的发展也正是如此,随着微创介入诊疗技术的日益成熟,介入亚专业学科建设显得尤为重要。目前介入医学按照诊疗技术和系统疾病划分为心脏介入、神经血管介入、外周血管介入、肿瘤介入等;随着更多精尖介入诊疗技术的开展与手术人数、诊治疾病的增加,大型综合医院介入学科可在现有亚专业基础上,建设以综合微创介入技术为基础的介入特色专病诊治亚专业,例如肝病、肿瘤、卒中、腰腿痛、下肢血管疾病、终末期肾病等多种领域。介入亚专业的建立和发展,是介入医学成熟前进的必经之路。而介入学科位于内、外科之间,也为今后以发展系统疾病中心的学科建设改革带来契机,以介入诊疗亚专业组为基础的系统疾病综合病房可能有助于学科交叉和融合,创造医院、医师和患者三方共赢的局面。同时在深化介入医师亚专业建设的基础上,陆续开展介入专科护理和介入技师的医技护团队一体化建设,有助于进一步提高介入诊疗效率、护理质量及整体科研实力,以便于介入医疗质量的持续提升。
医学的发展就是人才的发展,人才培养是介入学科发展的根本。从事介入专业的医师需要接受从基础知识、患者管理、影像诊断及手术操作技能等方面的全方位培训,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介入专科医师;而介入医学因先天不足,本科教育不足与人才梯队断档等问题显著。建立介入专业学位教育及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的体系任重而道远,也值得所有热爱介入事业的医务工作者共同努力:(1)在临床医学与影像医学专业中,开展并加强介入医学或介入放射学课程教育,积极参与系统疾病整合教学;(2)配合临床医学学位建设改革试点,建立符合介入医学发展特点的研究生培养方案;(3)面向毕业后医学教育,积极开始介入医学临床新进展的课程或讲座,鼓励和吸引感兴趣的各学科的优秀学生深入了解介入医学,加深多学科诊疗发展理念;(4)按卫计委要求积极建设介入专科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和认证基地,实现低年资介入医师具备全科介入医师基本能力,逐渐实现相关亚专业疾病的通科熟识和专科强项的介入医师成长模式;(5)强化介入医学理论知识,开展规范的介入诊疗技术的虚拟化教学训练。
目前介入医学处于学科发展的初级阶段,介入医学发展的重点仍在于普及介入技术的规范化操作和应用上,尚缺少足够的规范的临床循证研究。介入医师在从单纯临床技术应用转向规范化、系统疾病诊治研究临床时,需着重加强与相关专科医师的沟通交流,将两者之间学术背景与治疗手段的差异交叉融合,从先解决对方医师疾病诊治的难点或不足入手,以保证临床医疗质量与安全为目标,以基础与临床科研证据为支撑,共同推动系统疾病的多学科合作诊疗。
介入器械费用高昂一直是阻碍我国介入医学发展的重要原因,在医疗保险推行单病种付费的今天,更值得引起广大介入医师的关注。积极加强国产介入器械研发和介入医学转化,拓展介入新技术或新器械的临床应用研究或临床前期实验研究,早日实现介入器械国产化。对于有条件的大学附属教学医院,可积极搭建介入科研平台,建立动物实验介入手术室,利用综合大学的科研资源,开展跨学科项目申报与研发。对于介入技术成熟应用的疾病,可及早完善相关疾病介入诊治的临床路径,并可加强疾病治疗手段的成本-效益的比较学分析。
就目前我国医院学科建设现状来看,介入学科与其他兄弟学科相比在学科厚度和深度仍属于"小朋友",而不同级别医院介入学科的诊疗实力也差异显著。因此,国内大型医院的介入专科的联动,陆续形成多中心科研、强势亚专业互补的介入诊疗培训和科研基地;同时,加强基于区域医联体的介入医学中心的建设,带动本区域重点医院介入学科的协同发展,形成以学术讲座、手术指导、门诊随访、患者双向转运为基础的介入医联体建设,实现对口医院的长效帮扶机制。
医学的研究对象和服务对象是人,是人的生命和健康;医学自形成以来,长时间是以消除疾病、延长人的寿命为目的,透过不断实现的高新技术我们看到医学的成就和给予人们的满足,也看到了为人们带来的痛苦与不适。现代医学的专科化和专业化是以先进的诊疗手段为前提的,先进的装备与专科体制是现代医学的一母双胎,而介入医学就是现代医学高速发展的产物,本身具有人文属性的先天不足,更需要着眼于整体患者和心身的统一而不是局部疾病的诊治。介入医学也一直引领着医学新技术、新器械、新理念的更新进步;前30年的发展是以影像解剖形态学为基础,而其未来在于器官功能定量监测的标准化手术评估,并通过结合分子影像等新技术的发展来获得更好、更准确的治疗效果。今后我国医院也将朝向"大专科、小综合,大门诊、小病房"的方向发展,而介入医学凭借自身特点顺应医院学科建设与发展趋势,实现介入学科跨越式发展。
介入医学是当今医学领域中最具活力、发展最快的学科之一。介入医学的发展历经坎坷,也倍受业界同道和相关管理部门的高度重视,随着多年的摸索,正逐渐探索出一套适合我国国情的介入医学规范化发展的临床学科建设与人才培养体系。通过深化亚专业建设及多学科合作,以不断提高医疗质量为核心,介入医学必将拥有美好的发展愿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