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rotizing enterocolitis, NEC)是导致新生儿尤其是早产儿和低出生体重儿死亡的病因之一。NEC的发生与新生儿肠道菌群定植延迟和结构紊乱密切相关。近些年大量研究认为,益生菌可通过调节肠道菌群结构,增强肠道屏障功能,减少病原菌定植和迁移,同时促进新生儿肠道免疫细胞发育和功能成熟,进而降低NEC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本文现就益生菌防治NEC的作用机制研究进展做一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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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坏死性小肠结肠炎(necrotizing enterocolitis, NEC)是新生儿期特有的一种累及肠道的炎症坏死性疾病,成活新生儿发生率约在1‰~3‰。NEC的发生与早产、肠道缺血缺氧、肠道菌群失调、免疫应答异常等多种因素相关[1]。NEC患儿肠道菌群失调主要表现为,菌群多样性降低、稳定性差,专性厌氧菌和益生菌如梭状芽孢杆菌(Clostridium)、拟杆菌(Bacteroides)、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乳酸菌(Lactobacillus)等定植延迟,变形菌门(Proteobactria)细菌数量增多,厚壁菌门(Firmicutes)和拟杆菌门(Bacteroidetes)细菌数量减少[2]。益生菌是一类对宿主健康有益的活微生物,在临床上广泛应用于肠道炎症性疾病的防治[3]。
早在1999年,Hoyos[4]首次报道,在新生儿应用益生菌(嗜酸乳酸菌联合婴儿双歧杆菌)可以降低NEC的发病率及死亡率。至今,约40项随机对照研究和10余项回顾性研究报道益生菌防治NEC的疗效,总体认为益生菌是安全的,且可降低NEC的发病率和死亡率[5,6,7]。研究较多的益生菌有乳酸菌[鼠李糖乳酸菌(Lactobacillus Rhamnosus)、罗伊氏乳酸菌(Lactobacillus Reuteri)]、双歧杆菌[婴儿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infantis)、短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 Breve)、长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 Longum)、两歧双歧杆菌(Bifidobacterium Bifidum)]及丁酸梭菌(Clostridium Butyricum)等,但关于益生菌的成分、剂量以及给药时间尚没有统一建议。同时,一项大样本Ⅲ期临床随机对照研究显示,早产儿应用短双歧杆菌是安全的,但不能降低NEC的发病率[8]。且有研究显示,应用益生菌可能增加新生儿感染的发生率[9]。不同研究结果的差异可能与益生菌成分或生产工艺不同有关。目前,益生菌防治NEC的机制尚不明确,可能包括以下三个方面:①调节肠道菌群结构,抑制病原菌生长;②促进肠道屏障结构和功能成熟;③调节肠道免疫功能,抑制炎症反应。本文就益生菌防治NEC的作用机制作一综述。
新生儿肠道菌群定植受多种因素影响,是否早产、分娩方式、喂养方式、应用抗生素或抑酸药,以及NICU环境均可影响肠道菌群结构[1,10]。
新生儿早期应用益生菌有助于肠道菌群定植,益生菌定植效果与益生菌剂量及成分相关[11]。早期研究认为,双歧杆菌可通过抑制大鼠肠道细菌移位,降低血浆内毒素水平,同时减少小肠组织中磷脂酶A2(phospholipase A2, PLA2)表达,来减轻NEC症状[12]。连续应用鼠李糖乳酸菌,可明显增加肠道乳酸菌含量,减少肠腔及黏膜的病原菌定植,同时抑制病原菌透过肠道屏障向肠外器官移位[13,14]。早产猪出生后应用益生菌混合物(4种乳酸菌和1种双歧杆菌),可促进益生菌如乳酸菌的定植,减少病原菌如产气荚膜梭菌的定植,增强肠道抵抗配方奶喂养致损伤作用,减轻NEC症状[15]。近年的研究证实,联合应用多种双歧杆菌(短双歧杆菌、长双歧杆菌、婴儿双歧杆菌)后,低出生体重早产儿肠道双歧杆菌含量明显增加,同时产气荚膜梭菌及肠杆菌减少,且联合应用效果优于单一应用[16]。而另一项研究认为,早产大鼠单一喂食婴儿双歧杆菌后,并不能明显改变肠道菌群结构[17]。在联合母乳喂养后,婴儿双歧杆菌则可明显促进双歧杆菌在肠道定植,减少肠杆菌科细菌数量,降低早产儿发生NEC风险[18]。
成熟的肠道黏膜屏障是一个复杂的体系,由表面的黏液层、局部细胞分泌的胃酸、抗菌肽、成熟的肠道上皮细胞以及细胞间的紧密连接等构成。早产儿,特别是极低出生体重儿,肠道尚未发育成熟,通透性高,屏障功能较差,在配方奶喂养或病原菌感染等因素作用下,屏障功能将进一步遭受损伤。研究表明,鼠李糖乳酸菌可调节肠上皮细胞增殖、分化、迁移相关基因表达,同时诱导抗凋亡基因表达,维持肠上皮细胞稳定;并可活化蛋白激酶C(protein kinase C, PKC)及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 MAPK)通路,促进肠上皮细胞紧密连接蛋白Claudin-1、Claudin-3及闭合小环蛋白(zonula occludens-1,ZO-1)结构稳定,降低肠屏障通透性;同时促进潘氏细胞分化和防御素分泌,调节屏障功能[19,20,21]。罗伊氏乳酸菌亦可促进ZO-1结构稳定,减轻产肠毒素型大肠杆菌对肠上皮细胞屏障结构的损伤[22]。嗜酸乳酸菌则通过增加肠道黏膜层和肌层厚度,维持结构完整,修复NEC肠壁损伤[23]。双歧杆菌一方面可促进环氧酶-2(cyclooxygenase-2, COX-2)表达,增加前列腺素-E2(prostaglandin E2, PGE2)产生,减少肠上皮细胞凋亡[24];另一方面,可通过减少黏液素-3、三叶肽因子-3含量,抑制潘氏细胞合成抗菌肽,维持紧密连接和黏着连接蛋白结构稳定,改善肠道屏障结构及功能,降低新生大鼠NEC发生率及死亡率[25]。婴儿双歧杆菌和短双歧杆菌亦可维持肠上皮细胞间紧密连接蛋白Claudins、闭合蛋白(Occludin)及ZO-1结构稳定,降低肠道屏障通透性,减轻NEC症状[26,27]。
新生儿肠道免疫功能发育尚未成熟,肠道菌群异常定植尤其是潜在致病菌定植可引起肠道免疫反应失调,引发过度炎症反应,甚至导致NEC发生。益生菌可通过调节肠道菌群结构,促进肠道免疫细胞发育成熟,从而防治多种儿童肠道疾病[3]。
肠道免疫系统中,肠上皮细胞、杯状细胞、潘氏细胞等固有免疫细胞组成肠黏膜屏障,在固有免疫应答中发挥重要作用。同时,肠上皮细胞可通过不同模式识别受体(pattern recognition receptors, PRRs)识别病原菌或内源性抗原,其中Toll样受体(toll-like receptors, TLRs)及NOD样受体(nucleotide oligomerization domain-like receptors, NLRs)的活化在NEC的发生中发挥重要作用。肠道益生菌和病原菌病原相关分子模式(microbial 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 MAMPs)均可激活TLRs,共同维持TLRs表达平衡,调节下游NF-κB转录、炎症因子表达及细胞凋亡[1]。革兰氏阴性菌成分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s, LPS)可激活TLR4,后者经不同途径活化NF-κB,引起炎症因子过度释放和肠道损伤,导致NEC发生。益生菌则可间接抑制TLR4表达及NF-κB活化,减轻炎症反应[28]。罗伊氏乳酸菌通过抑制TLR4/NF-κB通路活化,减少炎症因子IL-6、TNF-α和MIP-2释放,增加抗炎因子IL-10及IL-10R2表达,减轻产肠毒素型大肠杆菌对肠上皮细胞的损伤,亦可通过调节c-Jun或MAPK通路减少炎症因子释放,减轻NEC炎症反应[29,30]。最近的研究认为,乳酸菌可诱导去泛素化酶A20、细胞因子信号转导抑制因子SOCS-1和-3,以及IL-1受体相关激酶-3(IRK-3)表达,抑制NF-κB转录和JAK/STAT通路信号转导,减少炎症因子释放[31]。无毒性沙门氏菌则通过阻止IκB-α降解,抑制NF-κB活化,减少炎症因子TNF、IL-8释放[32]。TLR2作为可识别革兰氏阳性菌成分的受体,其在益生菌减轻NEC中的作用机制并不明确。研究显示,婴儿双歧杆菌、短双歧杆菌及两歧双歧杆菌均可促进TLR2表达,抑制TLR4活化,减少IL-6、IL-8、IL-23、TNF-α等炎症因子释放,从而减轻NEC早产大鼠肠道炎症[17,27,33]。而有研究团队应用胎儿小肠上皮细胞(H4)研究显示,婴儿双歧杆菌和嗜酸乳酸杆菌均可抑制H4细胞TLR2及TLR4表达,进而一方面抑制NF-κB通路活化,上调炎症负调节因子单Ig区IL-1相关受体(single Ig IL-1-related receptor,SIGIRR)和Toll相互作用蛋白(Toll interacting protein,Tollip)表达,另一方面抑制白细胞介素-1受体相关激酶-2(interleukin-1 receptor-associated kinase 2, IRAK-2)表达,减少激活蛋白-1(activator-protein 1,AP-1)磷酸化,促进肠道固有免疫应答成熟,并且婴儿双歧杆菌效果优于嗜酸乳酸杆菌[34]。但是该团队另一研究结果显示,脆弱拟杆菌(Bacteroides Fragilis)多聚糖A则通过活化TLR2,抑制IL-1β诱导的IL8释放,减轻NEC炎症反应[35]。细菌DNA成分是TLR9的特异性配体,CpG-DNA可通过识别并活化TLR9,调节TLRs负调节因子IRAK-M在高尔基体的分布,抑制TLR4信号转导,减少肠上皮细胞凋亡及细菌移位[36]。研究证实,鼠李糖乳酸菌CpG-DNA可通过激活TLR9,抑制TLR4通路活化,减少炎症因子释放,减轻NEC症状,同时不伴有相关的副作用[37]。
合理的肠道菌群定植有助于新生儿肠道免疫功能成熟。淋巴细胞在肠道黏膜对菌群定植的适应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其比例失调导致过度炎症反应是NEC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38]。NEC早产儿小肠T细胞比例失调,表现为调节性T细胞(regulatory T cells, Treg)比例明显降低[39]。这可能与菌群失调导致TLR4过度活化,诱导肠组织中初始T细胞分化为Th17细胞,减少Treg细胞分化有关[38]。益生菌复合物VSL#3(4种乳酸菌、3种双歧杆菌、1种链球菌)可刺激血液和肠道中树突状细胞释放抗炎因子IL-10,减少促炎因子IL-12及IFN-γ产生,减轻LPS所致炎症反应[40]。最近研究认为,罗伊氏乳酸菌通过激活肠上皮细胞和树突状细胞表面TLR2受体,促进初始T细胞向Treg细胞分化,增加小肠组织中Treg细胞比例,同时减少初始T细胞向Th1及Th17细胞分化,从而减少IL-1β及IFN-γ释放,减轻NEC炎症反应[41]。
综上所述,益生菌可通过不同作用方式调节肠道菌群结构,抑制病原菌定植扩散,改善肠道屏障功能,促进肠道免疫功能成熟,减轻新生儿肠道炎症反应,进而在NEC发病过程中发挥保护作用。然而,对于早产儿,由于其肠道屏障功能发育不成熟,早期应用益生菌可能增加肠道细菌移位至血循环的风险,导致菌血症[9,42]。因此,针对目前疗效显著的益生菌,一方面应进一步明确益生菌种类、剂型、生产工艺及应用原则,另一方面应深入研究其有效成分,以降低因应用活菌导致的并发症。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