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细胞病毒(CMV)感染是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allo-HSCT)后的常见并发症。allo-HSCT后CMV感染患者的主要临床表现为肺部感染,胃、肠道炎症,脑炎,肝炎,视网膜炎及无症状CMV血症等。CMV感染还可影响患者的免疫功能,增加细菌、真菌等病原菌感染风险,以及移植物抗宿主病(GVHD)和骨髓衰竭的发生风险。近年来,由于对allo-HSCT后患者预防性使用抗病毒药物,其CMV感染发生率有所下降。然而,多药耐药的出现及复发/难治性CMV感染,仍然严重影响allo-HSCT患者预后。笔者拟就allo-HSCT后CMV感染的危险因素、检测与诊断方法、预防及治疗等方面进行阐述,旨在为allo-HSCT后CMV感染的防治提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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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allogenic 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allo-HSCT)是目前治疗多种血液系统疾病的重要手段,被广泛应用于急性白血病、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再生障碍性贫血等疾病的治疗。巨细胞病毒(cytomegalovirus,CMV)是一种疱疹病毒科DNA病毒,在健康人群中通常呈隐性感染,血清学阳性率为30%~97%[1]。机体免疫功能下降时,隐性感染者体内的CMV被激活,则其隐性感染可转化为显性感染。CMV感染是allo-HSCT后最常见的感染并发症,发生率为30%~70%[2],患者临床表现包括肺部感染,胃、肠道炎症,脑炎,肝炎,视网膜炎及无症状CMV血症等,其中CMV肺部感染最为严重,患者病死率>50%[3]。CMV感染还可影响患者的免疫功能,增加细菌、真菌等病原菌感染,以及移植物抗宿主病(graft versus host disease,GVHD)和骨髓衰竭的发生风险[3]。近年来,由于对患者于allo-HSCT后预防性应用抗病毒药物,使其移植后CMV感染发生率有所下降,侵袭性CMV终末器官疾病发生率从30%下降至5%[4]。然而,多药耐药的发生,以及复发/难治性CMV感染仍然严重影响allo-HSCT患者的预后,是该疗法亟待解决的问题。笔者拟对allo-HSCT后CMV感染的危险因素、检测及诊断方法、预防及治疗等方面的研究进展进行阐述,旨在为allo-HSCT后CMV感染的防治提供新思路。
接受allo-HSCT前供者及患者CMV血清学呈阳性,即血清CMV免疫球蛋白(immunoglobulin,Ig)G呈阳性是allo-HSCT后CMV感染的重要危险因素之一。文献报道,30%~80% CMV血清学呈阳性患者于allo-HSCT后发生CMV血症,对于CMV血清学呈阴性患者,其接受CMV血清学呈阳性供者allo-HSCT后CMV感染率较高,而接受CMV血清学呈阴性供者移植者感染率较低[5,6,7]。Kalra等[7]研究发现,于allo-HSCT前,对CMV血清学呈阳性患者应用抗胸腺细胞球蛋白(anti-thymocyte globulin,ATG),其接受CMV血清学呈阴性供者移植后生存率,显著低于接受CMV血清学呈阳性供者移植者(HR=1.59,95%CI:1.22~2.07,P=0.001);而对于CMV血清学呈阴性患者,供者不同CMV血清学状态对于患者预后并无显著影响(HR=1.09,95%CI:0.75~1.57,P=0.632)。上述研究结果提示,是否应用ATG,供者、患者CMV血清学状态对于患者预后的影响不同。此外,与接受非清髓性预处理方案患者相比,接受清髓性预处理方案者的allo-HSCT后CMV感染发生率较高,这可能与清髓性预处理方案中全身照射(total body irradiation,TBI)有关。与人类白细胞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HLA)相合同胞供者allo-HSCT相比,接受脐血移植(umbilical cord blood transplantation,UCBT)及单倍体相合造血干细胞移植(haploidentical 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haplo-HSCT)者的移植后CMV感染发生率亦较高,这可能与GVHD预防方案中应用大量免疫抑制剂有关[6]。allo-HSCT后患者发生CMV感染的其他危险因素包括GVHD、应用大剂量糖皮质激素及免疫抑制剂,以及去T细胞allo-HSCT等[6]。此外,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不良,亦为导致allo-HSCT后患者CMV感染的重要因素。因此,allo-HSCT前应尽量避免选择高危供者,并且对CMV感染高危患者应予以重视。
目前,临床常用的CMV检测方法包括CMV-DNA检测和CMV磷蛋白65(pp65)抗原检测。CMV-DNA检测是诊断CMV感染最为常用的方法,可用于检测不同的标本,包括血液(全血和血浆)、体液(脑脊液和尿液)、组织标本(脑组织、结肠组织)及分泌物(支气管灌洗液)等。CMV pp65抗原检测亦为临床常用的诊断CMV感染方法,但是其敏感度不及CMV-DNA检测。其他CMV感染检查方法包括:病理活组织检查、病毒培养及血清学检测等。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定量国际标准,CMV-DNA检测的国际标准单位为IU/mL[8],可使用标准化、商业化的试剂盒进行CMV载量定量及定性分析。研究结果表明,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hematopoietic stem cell transplantation,HSCT)患者外周血标本CMV-DNA水平>500 IU/mL时,其移植后1年全因死亡率大幅增加,CMV-DNA水平≥250 IU/mL者移植后60 d内死亡风险较CMV-DNA水平<250 IU/mL者增加(HR=18.1,95%CI:8.8~37.4)[4]。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根据患者外周血CMV载量低,并不能完全排除CMV感染,外周血和受累组织的CMV载量可能存在不相符的现象[9,10,11],尤其在发生CMV肠炎时。因此,对于高度怀疑CMV终末器官疾病的患者,若其外周血CMV检测结果呈阴性,应积极行活组织检查或者分泌物CMV检测,包括CMV包涵体检测及CMV免疫组织化学染色等,以确定其是否发生CMV感染。此外,对于支气管灌洗液中检出CMV-DNA的患者,尚不能诊断为CMV肺部感染,支气管灌洗液中的CMV-DNA可能是由于CMV脱落(CMV shedding)或者来源于血液CMV-DNA污染。Boeckh等[9]认为,支气管灌洗液CMV-DNA水平为500 IU/mL,可作为CMV脱落与CMV肺部感染的临界值,若CMV-DNA水平>500 IU/mL,则可认为患者发生CMV肺部感染,而非CMV脱落。
对CMV终末器官疾病的诊断,需同时具备相关终末器官临床表现及活组织检查CMV感染证据。CMV肺部感染曾是最常见的CMV终末器官疾病。然而近年来,CMV肠炎发生率逐渐上升,并受到相关领域研究者的关注[4,11]。CMV肠炎与肠GVHD临床表现相似,均表现为腹泻、腹痛、便血等,并且二者可同时发生。然而,二者治疗方案甚为不同,对于CMV肠炎患者,若给予抗GVHD免疫抑制治疗,则会加重其CMV感染,因此需注意鉴别[12,13]。CMV肠炎的诊断标准为肠镜病理活组织检查(包括CMV包涵体检测及免疫组织化学)或者肠道脱落黏膜组织CMV检测结果呈阳性。Mavropoulou等[13]研究发现,以肠组织CMV-DNA水平>250 copies/mg为临界值,诊断CMV肠炎的敏感度为92%。GVHD是患者发生CMV肠炎的危险因素,这可能与GVHD后肠黏膜屏障的破坏及免疫抑制剂的应用有关[11,14,15]。Bhutani等[11]研究发现,252例肠道GVHD患者中,31例发生CMV肠炎。国内一项研究结果显示,80例Ⅲ/Ⅳ度GVHD患者的CMV肠炎发生率为22.5%(18/80)。CMV肠炎通常发生在肠道急性GVHD(acute GVHD,aGVHD)治疗后,主要临床表现为接受肠道aGVHD治疗后,CMV肠炎相关症状不缓解甚至加重,此时需及时进行肠镜病理活组织检查及肠道脱落黏膜组织CMV检测,以判断患者是否合并CMV肠炎[15]。出血性膀胱炎(hemorrhagic cystitis,HC)是allo-HSCT后常见并发症,晚期HC通常与感染有关。近年来,有研究结果表明,移植后晚期HC可能与CMV感染有关[16,17]。因此,晚期HC患者除进行常规病毒检测外,还应积极行CMV相关检测,包括外周血、尿液CMV-DNA检测及膀胱活组织检查。CMV脑炎发生率低,但患者预后差,临床表现多样,可表现为发热、头痛、意识改变、癫痫等。MRI检查结果提示患者存在CMV脑炎可能时,需进一步行脑脊液或者脑活组织CMV检测,以明确诊断[18,19]。综上所述,对于临床高度怀疑的CMV感染患者,除进行常规检查之外,还需结合活组织检查等手段进行诊断。
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不全是allo-HSCT后CMV激活及感染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在常规实验室检查的基础上,增加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检测,可以更好地进行CMV感染危险度分层[20]。常用的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检测是通过检测患者的γ干扰素或者其他细胞因子水平,评估CMV特异性T细胞的功能,包括Quantiferon-CMV试验、酶联免疫吸附斑点试验(T-Track CMV及T-SPOT CMV)[5,21]。其他检测方法包括细胞内细胞因子染色及四聚体结合试验等[21,22]。近期一系列研究结果显示,allo-HSCT后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检测可以准确反映患者CMV负荷,从而预测CMV早期激活、CMV感染复发,缩短抗病毒药物应用时间[6,22,23]。Yong等[5]认为可将外周血γ干扰素水平(0.1 IU/mL)作为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的临界值。此外,有研究结果表明,外周血中γ干扰素水平>8.9 IU/mL可保护机体免于发生高水平CMV血症(CMV DNA水平>5 000 IU/mL)[21]。此外,Liu等[24]发现,移植后30 d CMV特异性中心记忆T细胞(central memory T cell,Tcm)数量与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有关,并且Tcm数量≥0.032/μL的患者,移植后难治/复发性CMV感染率显著低于未达该标准者[13.2%(7/53)比68.5%(37/54),P<0.001]。Yang等[25]研究结果表明,allo-HSCT前患者胸腺功能正常与否与移植后CMV血症发生有关。移植前信号结合T细胞受体删除DNA环(signal joint T-cell receptor excision DNA circle,sjTREC)和CD31+新近胸腺迁出细胞(recent thymic emigrants,RTE)数量低的患者,其CMV血症发生率高。Camargo等[26]通过体外CMV pp65抗原刺激的方法发现,移植后患者CMV感染发生风险与CD8+ T细胞数量无关,而与其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有关。与非保护性CD8+ T细胞,即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IL)-2-,γ干扰素+,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巨噬细胞炎症蛋白(macrophage inflammatory protein,MIP)-1β+ T细胞数量低的allo-HSCT患者相比,非保护性CD8+ T细胞数量高者的CMV感染率较高(5%比35%,P=0.02);与保护性CD8+ T细胞(IL-2+,γ干扰素+,TNF-α+,MIP-1β+)数量高的allo-HSCT患者相比,保护性CD8+ T细胞数量低者的CMV感染发生率亦较高(12%比40%,P=0.05)。此外,若allo-HSCT患者同时存在高数量非保护性CD8+ T细胞与低数量保护性CD8+ T细胞,则其CMV感染风险极高(P<0.001),并且这些效应与是否应用激素及去T细胞处理无关。研究结果显示,allo-HSCT后淋巴细胞曲线下面积(lymphocyte area under the curve)可以预测患者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患者移植后0~30 d淋巴细胞曲线下面积越大,其CMV血症发生率越低(P=0.04)[27]。除细胞免疫外,体液免疫在allo-HSCT后CMV感染中同样发挥作用。一项单中心研究结果显示,移植后CMV激活的患者中,与CD16+ CD57-自然杀伤(natural killer,NK)细胞亚群数量低的患者相比,CD16+CD57-NK细胞亚群数量高者可获得较高的总体生存(overall survival,OS)率(69.1%比26.7%,P<0.001),较低的非复发死亡率(nonrelapse mortality,NRM)(11.4%比34.8%,P=0.045)和累积复发(cumulative incidence of relapse,CIR)率(26.4%比48.8%,P=0.011)[28]。在患者机体细胞免疫应答发生前,供者来源的高水平CMV IgG(>100 IU/mL)可以阻断CMV激活[29]。目前,免疫监测多在患者接受allo-HSCT后早期(allo-HSCT后≤100 d),即免疫抑制最严重的阶段进行。然而,allo-HSCT后>100 d 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不健全者,更可能出现CMV感染[6]。这提示,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检测时间可能需要延长。因而,对于allo-HSCT后CMV感染,何时进行CMV特异性免疫功能检测、如何评估其临床作用仍需进一步研究。
目前,不同移植中心对allo-HSCT后CMV感染的防治方案不尽相同,通常采用普遍性预防(universal prophylaxis)或者抢先治疗(pre-emptive therapy)策略。目前由于抗病毒药物的不良反应,在严格的CMV-DNA检测和免疫功能监测下,多采用抢先治疗策略。Chen等[30]纳入1981—2017年的19项相关临床研究进行Meta分析发现,预防性抗病毒治疗可以显著减少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OR=0.49,95%CI:0.42~0.58, P< 0.000 01)及CMV病(OR=0.56,95%CI:0.40~0.80,P=0.001)的发生风险,然而除一项Ⅲ期letermovir临床试验[31]以外,抢先治疗策略并不能降低allo-HSCT患者全因死亡率。目前多数学者认为,对于CMV感染风险较高的患者,普遍性预防策略通常利大于弊。然而,哪类患者更能从普遍性预防策略中获益,仍需进一步的研究验证。
更昔洛韦和缬更昔洛韦仍是目前抗CMV治疗的一线药物[2,20],其最常见的不良反应是骨髓抑制,发生率为20%~50%;并且长期使用易发生耐药[4,32]。膦甲酸钠为抗CMV二线治疗药物,其疗效与更昔洛韦接近,但由于易引起患者肾不良反应(发生率约为50%)及电解质紊乱[33]等不良反应,目前仅用于更昔洛韦耐药(UL-97基因突变)或者不耐受(尤其是骨髓抑制)患者的CMV感染治疗,使用期间须严密监测患者肾功能。西多福韦为抗CMV三线治疗药物,主要用于UL-97和(或)UL-54基因突变型,并且更昔洛韦耐药患者的CMV感染治疗。西多福韦是一种广谱抗病毒药物,主要不良反应为肾不良反应,发生率约为26%[34]。更昔洛韦、膦甲酸钠、西多福韦可发生交叉耐药,这可能与UL-54基因突变有关[32,35]。目前,传统治疗药物由于不良反应及耐药问题,不能满足临床需要,亟需抗CMV感染新药及新的治疗手段。
近年来,随着多项大样本临床试验的开展,新型抗CMV药物取得较大进展,其中主要药物包括letermovir、maribavir和brincidofovir。这3种药物给药途径、作用机制、抗病毒谱,以及主要不良反应的比较,见表1。

3种新型抗病毒药物特点的比较
3种新型抗病毒药物特点的比较
| 药物名称 | 给药途径 | 作用机制 | 抗病毒谱 | 主要不良反应 |
|---|---|---|---|---|
| letermovir | 口服或者静脉滴注 | 抑制CMV末端蛋白酶UL56亚基 | CMV | 胃、肠道反应(腹泻、恶心、呕吐) |
| maribavir | 口服 | 抑制CMV、EBV蛋白酶UL97 | CMV、EBV | 胃、肠道反应(腹泻、恶心、呕吐),味觉障碍,鼻咽炎 |
| brincidofovir | 口服 | 抑制病毒DNA聚合酶UL54 | 广谱(CMV、EBV、HSV、腺病毒等) | 胃、肠道反应(腹泻,仅发生在治疗剂量为200 mg/次×2次/周时) |
注:CMV为巨细胞病毒,EBV为EB病毒,HSV为单纯疱疹病毒
Letermovir是一种特异性抗CMV药物,通过作用于CMV末端酶及病毒复制晚期的DNA剪接过程发挥抗CMV作用,对其他病毒无效[32]。letermovir作用靶点为CMV末端蛋白酶UL56,与更昔洛韦等抗CMV药物无交叉耐药。一项大样本、前瞻性、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结果显示,与安慰剂组(n=192)allo-HSCT患者相比,letermovir治疗组(n=373)患者接受治疗24周后,其CMV感染率[18.9%(95%CI:14.4%~23.5%)比44.3%(95%CI:36.4%~52.1%),P<0.001]及全因死亡率[10.2%(95%CI:6.8%~13.6%)比15.9%(95%CI:10.2%~21.6%),P=0.03],均显著下降[31]。allo-HSCT患者对letermovir耐受性好,骨髓和肾不良反应发生率均低,不良反应发生率与接受安慰剂治疗者相近。letermovir常见不良反应主要是胃、肠道反应(腹泻、恶心、呕吐等),多为轻、中度[32,36,37,38]。基于以上研究结果,letermovir于2017年被美国食品与药品监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批准用于allo-HSCT后CMV感染预防。此外,近期一项小样本临床研究结果表明,letermovir用于治疗allo-HSCT后复发/难治性CMV感染患者部分有效,5例可评估疗效的患者中,3例CMV载量下降,1例轻微下降,1例升高[37]。真实世界研究结果表明,letermovir持续给药>14周,可有效预防allo-HSCT后CMV感染[38]。该研究纳入53例接受allo-HSCT的CMV血清学呈阳性患者(70%为CMV感染高危患者),其中39例患者预防性使用letermovir,接受预防治疗者的CMV激活率为5.1%(2/39)[38]。综上,letermovir不仅可用于allo-HSCT后CMV感染的预防,对复发/难治性CMV感染可能同样有效,但是该结论尚需大样本临床试验进一步验证。
Maribavir是一种苯并咪唑核苷,具有抗CMV和EB病毒(Epstein-Barr virus,EBV)的作用。maribavir通过直接作用于CMV蛋白酶UL97,从而有效抑制CMV复制和包装,发挥抗CMV作用,其对更昔洛韦和西多福韦耐药的患者有效[20,39]。maribavir最常见的不良反应为味觉障碍、恶心和呕吐,几乎无骨髓及肾不良反应[39,40]。一项Ⅱ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与安慰剂相比,预防性应用不同治疗剂量maribavir(100 mg/次×2次/d、400 mg/次×1次/d、400 mg/次×2次/d),均可以显著降低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发生率[7%(2/27)比46%(13/28),P=0.001;11%(3/27)比46%(13/46),P=0.007;19%(5/27)比46%(13/46),P=0.038)[40]。然而,一项纳入681例接受allo-HSCT患者的Ⅲ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患者接受maribavir与安慰剂治疗后,其CMV感染发生率分别为4%(20/454)与5%(11/227)(OR=0.90,95%CI:0.42~1.92)。这可能与这两项临床试验中maribavir剂量、试验终点选择不同有关[41]。近期,Maertens等[42]研究发现,maribavir(≥400 mg/次×2次/d)应用于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抢先治疗,其疗效与缬更昔洛韦(标准剂量)相近,分别为79%(95%CI:70%~86%)与67%(95%CI:50%~81%)(RR=1.20,95%CI:0.95~1.51)。另一项研究结果显示,对于allo-HSCT后复发/难治性CMV感染患者,maribavir 400 mg/次、800 mg/次、1 200 mg/次,2次/周治疗6周后,其CMV-DNA转阴率分别为70%(28/40)、63%(25/40)及68%(27/40)[43]。这说明,maribavir治疗复发/难治性CMV感染患者有效。
Brincidofovir是西多福韦的脂质前体药物,是一种广谱抗病毒药物。与西多福韦相比,brincidofovir的抗病毒效应更强,对多种双链病毒,如单纯疱疹病毒(herpes simplex virus,HSV),EBV等均有作用。brincidofovir的亲脂性结构使其可直接通过细胞膜吸收,可降低血液循环中药物浓度,并且避免对肾的损害[44,45]。一项多中心、双盲、安慰剂对照Ⅱ期临床试验结果表明,与安慰剂相比,brincidofovir可显著降低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的发生率[10%(5/10)比37%(22/59),P=0.002][44]。然而,一项Ⅲ期临床试验SUPPRESS结果显示,与安慰剂相比,allo-HSCT患者预防性使用brincidofovir 24周并未降低CMV感染发生率[51.2%(155/303)比52.3%(78/149);OR=0.95,95%CI:0.64~1.41,P=0.805][45]。brincidofovir的主要不良反应为腹泻,但是其引起的腹泻与GVHD相关腹泻很难鉴别。此外,与allo-HSCT后接受安慰剂治疗的患者相比,接受brincidofovir治疗者的GVHD发生率[57.1%(173/303)比32.2%(48/149),P<0.000 1)及激素使用量增加[62.0%(188/303)比48.3%(72/149)],但是全因死亡率比较,并无显著差异[15.5%(47/303)比10.1%(15/149),P=0.117][44,45]。目前,brincidofovir相关临床试验结果不一致,该药能否降低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风险尚不明确,需要进一步临床试验进行验证。
Allo-HSCT后患者T细胞免疫功能重建对于控制CMV感染发挥重要作用[46]。接受allo-HSCT后,缺乏CMV特异性T细胞患者的CMV易感性明显增高。对于接受HLA半相合或者无关供者allo-HSCT患者,采用去T细胞预处理(ATG、CD52单克隆抗体等)可明显降低GVHD发生率。然而,去T细胞预处理同时使患者allo-HSCT后T细胞免疫功能重建延迟,从而导致CMV感染风险增加[47]。因此,对于复发/难治性、不耐受或者曾接受去T细胞预处理的患者,CMV特异性T细胞输注可能为移植后预防及治疗CMV感染提供新选择。CMV特异性T细胞来源包括供者来源及HLA部分相合的第三方来源。Blyth等[48]研究发现,预防性输注供者来源的CMV特异性T细胞,可减少抗病毒药物的使用率[17%(9/54)比36%(46/128),P=0.01],缩短抗病毒疗程(3.4 d比8.9 d,P=0.03),并且不增加aGVHD[24%(13/54)比18%(24/128),P=0.42]与慢性GVHD(chronic GVHD,cGVHD)发生率[45%(23/51)比57%(68/119),P=0.15]。近期,一项研究结果显示,CMV特异性T细胞输注治疗haplo-HSCT后难治性CMV感染有效,32例患者中有27例在输注CMV特异性T细胞4周时,体内CMV已被清除[49]。这可能与患者的CMV特异性T细胞体内扩增水平较高及程序性死亡因子-1表达水平降低有关。虽然供者来源的CMV特异性T细胞治疗allo-HSCT后CMV感染安全有效[47,48,49,50],但是该疗法受限于供者CMV血清学状态及供者本身对CMV感染的免疫应答,因此HLA部分相合第三方为CMV特异性T细胞的来源提供了更多选择。一项多中心研究结果显示,allo-HSCT后难治性CMV感染患者输注HLA部分相合的第三方来源CMV特异性T细胞的有效率可达73.9%(17/23)[51]。文献报道,患者接受CMV特异性T细胞输注12个月后,仍然存在抗CMV效应[52]。综上所述,无论是供者来源或是HLA部分相合第三方来源的CMV特异性T细胞输注,均对allo-HSCT后CMV感染的预防及难治性CMV感染的治疗有效,并且无明显不良反应[47,53]。
针对CMV的疫苗及特异性抗体,也具有降低患者allo-HSCT后CMV感染发生风险的作用。ASP0113(VCL-CB01或者TransVax™)是一种针对CMV糖蛋白B和pp65的DNA疫苗。在Ⅰ期临床试验中,受试者对ASP0113显示出良好的耐受性,常见不良反应为注射部位轻、中度疼痛,变态反应和皮疹等[54]。血清CMV IgG呈阴性的健康受试者接受ASP0113肌肉注射后,机体可产生针对CMV糖蛋白B和pp65的特异性T细胞及糖蛋白B抗体,而血清CMV IgG呈阳性者则仅产生CMV pp65特异性T细胞[54]。随后,一项Ⅱ期临床研究结果表明,ASP0113可显著降低患者allo-HSCT后CMV血症的发生率[32.5%(13/40)比61.8%(21/34),P=0.008],并且患者耐受性良好[55]。此外,近期一项研究结果显示,针对CMV的3种主要抗原(pp65、IE1、IE2)的疫苗在CMV血清学呈阴性或阳性健康成年人体内,均可引起CMV特异性T细胞的扩增,并且无明显不良反应[56]。CSJ148是由2种针对CMV抗原(LJP538和LJP539)的抗体组成的CMV疫苗,健康受试者接受CSJ148静脉注射后,安全可耐受,并且药物代谢动力学符合预期[57]。megalotect是CMV特异性Ig,其具有良好的耐受性及安全性。megalotect用于预防14例患者的allo-HSCT后CMV感染,无一例患者发生CMV激活;并且megalotect用于抢先治疗78例allo-HSCT后CMV感染患者,其中65%(51/78)患者体内CMV被完全清除[58]。在allo-HSCT后CMV感染的预防及治疗中,CMV疫苗与特异性抗体初步显示出一定的疗效,并且安全可耐受,这为CMV的防治提供更多选择。
CMV感染是allo-HSCT后常见、影响患者预后、甚至危及生命的并发症。确定患者及供者CMV血清学状态及监测allo-HSCT后CMV特异性免疫功能重建,可以较好地预测CMV感染的发生、复发及机体的抗CMV感染能力,从而有效指导临床采取针对性防治措施。新型抗CMV药物、免疫疗法(抗原特异性T细胞、疫苗、抗体等)的发展为CMV的防治提供了有效的方法。然而,新型抗CMV药物中,仅letermovir被美国FDA批准用于allo-HSCT后CMV预防,免疫疗法目前仍处于临床研究阶段,相关治疗方案的有效性及安全性尚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予以证实。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