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对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并发弥漫性出血性肺泡炎(DAH)的认识。
回顾性分析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医院2018年10月收治的1例APL并发DAH患者的临床资料,并进行文献复习。
患者APL诱导治疗后初始发生DAH,经大剂量甲泼尼龙治疗,同时给予呼吸机辅助呼吸,症状好转,继续诱导分化治疗获得完全缓解后出院。
APL并发DAH病情极为凶险,应早期重视并注意与分化综合征相鉴别,尽早采用大剂量激素冲击治疗并联合呼吸机辅助通气,以降低患者病死率。
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是急性髓系白血病(AML)中的一种特殊类型,具有t(15;17)特征性染色体易位、PML-RARα融合基因阳性[1]。临床上常表现为广泛而严重的出血、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原发纤溶亢进,诱导治疗常继发分化综合征(DS),发生弥漫性出血性肺泡炎(DAH)者罕见。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医院血液内科近期收治1例发生DAH的APL患者,现报道如下。
患者,女性,50岁,以全血细胞减少待查于2018年10月5日入院。入院查体:神志清楚,全身皮肤黏膜苍白,无瘀点、瘀斑,浅表淋巴结未触及肿大,胸骨压痛阳性,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性啰音,心率105次/min,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肝、脾肋缘下未触及。入院血常规示:白细胞计数(WBC)0.46×109/L,中性粒细胞绝对数0.06×109/L,血红蛋白(Hb)86 g/L,血小板计数(Plt)22×109/L;贫血三项正常;生化示:肝肾功能、电解质、免疫球蛋白均正常,C反应蛋白(CRP)6.1 mg/L,乳酸脱氢酶(LDH)290 U/L;红细胞沉降率(ESR)40 mm/1 h;肿瘤标志物正常;凝血全套示:凝血酶原时间(PT)、活化部分凝血酶原时间(APTT)、凝血酶时间(TT)正常,纤维蛋白原(FIb)1.35 g/L,D-二聚体(D-D)16.821 μg/ml;淋巴细胞亚群正常;自身抗体谱及抗核抗体均阴性;降钙素原0.03 ng/ml。心脏彩色超声提示:舒张功能减低,射血分数65%。给予成分输血、预防感染等治疗。末梢血涂片示:早幼粒细胞0.01,中性杆状核粒细胞0.02,中性分叶核粒细胞0.19,淋巴细胞0.63,单核细胞0.15;骨髓涂片示:异常早幼粒细胞0.67,POX强阳性,形态学考虑AML-M3。骨髓流式细胞学检查示:免疫表型支持AML-M3。外送骨髓染色体核型分析及43种白血病融合基因。
先行按APL治疗,2018年10月9日给予双诱导治疗:维甲酸20 mg 2次/d,三氧化二砷(ATO)10 mg/d。治疗第2天患者出现间断咳嗽、咳痰,痰中带血丝,给予美罗培南抗感染治疗。治疗第3天患者持续喘息,胸闷气促明显,间断咳嗽,少量血痰,无发热,轻微烦躁。查体:口唇发绀,双肺呼吸音粗,可闻及散在湿啰音,心率110次/min,律齐,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考虑DS。停用维甲酸及ATO,给予地塞米松20 mg静脉推注,2 h后症状减轻。2018年10月12日复查末梢血涂片:中性杆状核粒细胞0.01,中性分叶核粒细胞0.20,淋巴细胞0.33,单核细胞0.08,早幼粒细胞0.37,继续给予地塞米松10 mg静脉滴注,2次/d。当晚患者胸闷气促再次加重,呼吸困难,间断咳嗽,咳大量泡沫样血痰,量约30 ml,伴大汗、心悸、濒死感。查体:体温正常,神志清楚,呈端坐呼吸,全身皮肤黏膜苍白,四肢湿冷,口唇发绀,双肺呼吸音粗,满布湿啰音及哮鸣音。急查血氧饱和度78%。给予高流量吸氧,甲泼尼龙80 mg静脉推注;血常规示:WBC 0.86×109/L,中性粒细胞绝对数0.14×109/L,Hb 66 g/L,Plt 9×109/L;血气分析:pH 7.18,二氧化碳分压64 mmHg(1 mmHg=0.133 kPa),动脉血氧分压52 mmHg,考虑Ⅱ型呼吸衰竭。凝血全套示:PT正常,APTT 25.1 s,FIb 1.56 g/L,D-D 6.845 μg/ml;降钙素原正常;床旁胸部X线片示双肺大片渗出(图1A),急转ICU行气管插管、机械通气治疗。
ICU麻醉诱导下行气管插管,插管过程中气道内有大量血性液喷出,插管后吸痰管间断引出血性液。持续给予呼吸机辅助呼吸后血氧饱和度逐渐上升至95%,间断补充冷沉淀、血浆及血小板,留取48 h后吸痰管血性引流液送检,结果提示可见含铁血黄素巨噬细胞。综合分析后明确诊断为DAH。给予甲泼尼龙240 mg/d静脉滴注,5 d后减量,10 d后减停。期间白血病融合基因检测:PML-RARα融合基因阳性;染色体核型分析:t(15;17)(q22,q21)。由于患者急性呼吸衰竭改善及炎症反应缓解,暂不考虑DS,需积极治疗原发病,故再次给予单药ATO 10 mg/d诱导分化,治疗过程中多次复查肺部CT,肺部渗出逐渐减少进而消失(图1B、图1C)。ICU治疗1周后顺利拔除气管插管,给予低流量吸氧,血氧饱和度维持在95%左右,转回我科继续ATO单药诱导治疗。经37 d诱导治疗复查骨髓提示完全缓解后出院。此后定期给予维甲酸及ATO治疗,于2019年2月6日复查PML-RARα转阴。后规律行巩固治疗,多次行骨髓活组织检查和骨髓PML-RARα基因检测均阴性,患者目前处于持续深度缓解状态。
APL已成为可以治愈的一种AML类型,但仍有10%的患者死于出血等严重的并发症,极少数APL并发DAH导致急性呼吸衰竭而危及生命。DAH是一种少见且严重的以咯血、呼吸困难、进行性贫血和胸部影像学呈弥漫性双肺浸润为特征的临床综合征,多由自身免疫性疾病相关的毛细血管炎引起,如抗中性粒细胞胞质抗体(ANCA)相关性血管炎、系统性红斑狼疮和抗磷脂综合征[2,3,4]。APL并发DAH国内外有少量报道[5,6]。由于APL诱导分化多并发全身炎性反应,当同时存在Plt减少、低纤维蛋白原血症时,可能并发DAH,是APL少见而致命的并发症,起病急,进展快,患者常短期内死于呼吸衰竭,应引起高度重视。
本例患者符合DAH诊断标准。DAH诊断标准[7]:临床症状为咯血,伴不同程度的呼吸困难,咯血量存在有很大差异,但发生广泛肺内出血,贫血严重程度与咯血量不相平行;急性低氧血症,氧合指数<200 mmHg;胸部放射学影像显示弥漫性、两肺或单侧肺、肺泡充填性、融合性实变阴影;支气管肺泡灌洗显示多肺段回收液呈血性,出血48 h后吞噬含铁血黄素肺泡巨噬细胞计数> 20%,普鲁兰染色阳性;排除细菌、真菌、病毒感染及心源性肺水肿等疾病。
依照2018中国APL诊疗指南[8],本例患者为中危组,但临床表现更为凶险,与其并发DAH相关。分析患者实验室检查结果:FIb仅轻度减低,皮肤黏膜无出血。已知APL早幼粒细胞阶段CD11b表达阴性,随着粒细胞的分化成熟逐渐表达于细胞表面,使其易于黏附于肺毛细血管内皮细胞[9]。如果其分化抗原表达或细胞分化的速度过于同步化,则使大量表达黏附分子的白血病细胞滞留在肺循环,加之肺部大量趋化因子释放,加剧白血病细胞的肺部移行和浸润。同时APL细胞分化过程中产生白细胞介素(IL)-lβ、IL-6、IL-8和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等炎症因子可引起肺血管内皮细胞的损伤。上述因素可能是APL患者并发DAH的主要原因。
APL诱导分化过程中,当并发急性呼吸衰竭时一般首先会考虑为DS,而忽视DAH。由于两者预后不同,精准鉴别至关重要。DS是维甲酸和ATO治疗过程中出现的并发症,多在第1周及第3周发生。发病机制与APL细胞释放炎性细胞因子,如IL-1β、IL-6、IL-8和TNF-α等相关[10]。临床表现为呼吸困难、间质性肺浸润、不明原因的发热、体质量增加>5 kg、胸腔或心包积液、液体滞留、低血压、急性肾衰竭等[11]。其与DAH存在相似的病理生理过程。Raanani等[12]认为DAH是维甲酸诱导治疗APL后继发DS的并发症。我们认为DAH较DS能够引发更为严重的肺泡毛细血管、微动脉和微静脉损伤导致弥漫性肺泡出血。本例患者在诱导分化第2天就出现胸闷气促,发病时间短、WBC低且无明显水肿、发热、体质量增加及多浆膜腔积液等,均不符合DS的特征,Hb短期内出现明显下降,考虑与肺泡广泛出血相关,提示DAH可能性更大。患者按DS给予标准剂量激素治疗,仅短暂缓解。DAH伴咯血易与DS鉴别,而无咯血表现的DAH与DS鉴别困难,可通过支气管肺泡灌洗多肺段出血和24h吞噬含铁血黄素巨噬细胞>20%进行鉴别。但由于患者Plt极低,支气管镜检查存在禁忌而难以实施。
在治疗上,由于DAH本质是炎症反应基础上并发肺泡弥漫性出血,肺泡换气功能障碍致急性呼吸衰竭,目前认为大剂量激素治疗可以改善DAH的病理生理进程。Ioachimescu和Stoller[13]提出大剂量激素和免疫抑制治疗是DAH患者的首选,推荐静脉使用甲泼尼龙,每次剂量最大可达0.5 g,1次/6 h,使用4~5 d后改用口服糖皮质激素维持治疗。所以对于APL并发DAH应尽早应用大剂量激素冲击治疗。
综上,APL并发DAH病情极为凶险,应早期重视,并注意与DS相鉴别,应尽早采用大剂量激素冲击治疗并联合呼吸机辅助通气,以降低患者死亡率。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